两人紧紧挤在石缝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脚步声在上面徘徊了片刻,夹杂着黑衣人压低声音的咒骂。而他身边似乎还有接应的人。
“妈的!让那娘们跑了!”
“另一个是谁?!”
“别管了!动静太大,肯定惊动人了,快撤!”
脚步声很快远去,林间很快恢复了寂静。
石缝里,只剩下两个惊魂未定之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确认外面真的安全了,辛绾才缓缓松开手,脱力地靠在石壁上。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左臂上的伤口因为方才剧烈的奔跑和撞击,鲜血已经彻底浸透衣袖,顺着手臂往下滴落。
完颜珏瘫坐在她对面,同样狼狈不堪,看到辛绾不断滴血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的手……”
辛绾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忍着眩晕,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试图重新捆扎止血。
“他们是什么人?”辛绾喘匀了气问,“皇家猎场,怎会有针对你的杀手!”
完颜公主眼神躲闪。
“说话!”辛绾语气加重,“我为你丢了旗帜,差点把命也搭上,你至少该告诉我为什么!”
完颜公主被她的话刺得一激灵,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如同惊弓之鸟:“是……是我叔父的人,他们混进了随行的队伍!”
辛绾瞳孔一缩:“西夏的人要杀你?为什么?”
完颜公主的眼泪掉得更凶:“因为、因为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沈谙他之前私下找过我,他怀疑三年前西夏有一宗马匹交易有问题,让我暗中帮忙调查……”
三年前、军马交易。
辛绾坐直身体,紧紧盯住完颜珏:“说下去!”
“我……我偷偷查了,”完颜珏咽了口口水,声音压得更低,“我发现那几年,王庭确实有一批顶级战马,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通过非正常渠道偷偷卖给了大昭!而背后之人很可能是我皇叔。他在偷偷敛财,勾结你们大昭的人,想……想推翻我父王!”
“三年前......”她的声音因为某种可怕的预感而发颤,“购买那批马匹的人是谁?是谁经手的!”
完颜珏茫然地摇头,泪水涟涟:“我不知道,这交易做得极其隐秘,我查不到具体经手人。只知道,大昭的人在往来密信和交接货物时,会用一种特殊的图案作为标记……”
“什么图案!”辛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完颜珏努力回忆着,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颤抖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像一只鸟,不......”完颜珏不确定地说。
“是猫头鹰。”辛绾肯定地说出,她画在地上的图案与祺贵人所说的密信中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
辛绾陷入沉默,零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映照出一个令人浑身颤抖的真相。她父亲极可能是发现了这桩勾结西夏权贵的非法交易,才被栽赃灭口!
她死死抠住身下的岩石,指甲几乎崩裂。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些人一会儿可能还会找过来,得尽快离开。”
“我、我走不了了,我的脚好像扭了......”完颜珏哭丧着脸。
辛绾低头看去,完颜珏的右脚被荆棘缠住,脚踝高高肿起。
若是此时贸然放出信号烟或大声呼救,怕是黑衣人会比陛下的守卫更快赶来,辛绾不敢冒这个险。
为今之际,也只有先回到营地。
辛绾抄起一根粗壮的树枝,可荆棘缠绕在一起,用树枝根本扒拉不开。她颓然将树枝扔在一边,徒手撕扯了起来。
被倒刺扎破的掌心很快流出血来,顺着手腕,滴在地上,而辛绾像是浑然不知道疼一样,埋头继续清理。
“对、对不起。”完颜珏终于崩溃得哭出声来,“昨天……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辛绾清理荆棘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忍着点疼,快好了。”
她检查了一下完颜珏的脚踝,确认没有骨折:“试试,能不能站起来?把重量靠给我。”
完颜珏流着泪摇头。
辛绾没再废话。
她转过身,背对着完颜珏,微微屈膝:“上来。”
完颜珏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泪水流得更凶。
重量压下来的瞬间,辛绾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胳膊上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她死死咬住下唇,用未受伤的右手托住背上之人,靠着一股惊人的毅力稳住了身形。
背上,温热的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她的后颈。
她迈开步子,艰难地朝着营地的方向挪动。
完颜珏伏在她并不宽阔的背上,方才生死一线的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我以前总觉得不服气。”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无声地淌进辛绾的衣领,“我认识沈谙三年,陪在他身边三年,看着他总是温温和和地笑,对谁都好,可我知道,他的心和我总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只要我足够有耐心等,总有一天,我能走到他心里去。”
完颜珏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直到刚才你把我护在身后,把那旗子扔出去的时候,我才突然……突然有点明白了。”
她哽咽了一下:“他不是心里没有人,他是心里装着一个人,太好,太满,太久了,久到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我现在才知道……”她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去,手臂轻轻地环住了辛绾的脖子,原来他满心满眼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辛绾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应,只是更加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向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完颜珏仿佛才从刚才那番真情流露中回过神来。
“对了,你、你的旗……”
“家父曾经教导,纵使身陷沟渠,亦要心向明月,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旗子没了就没了。”辛绾头也没抬,“倒是公主你这脚,再不处理,怕是要真瘸了。”
“到时候,就算赢了比试,走路一瘸一拐,好像也不怎么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