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为问晴晴妈妈:“你们家享受低保待遇了吗?”
晴晴妈妈摇头:“没有,不找人,不送礼,低保也轮不到我们啊。
村里有的人家,在城里有房子,还有车子,都评上低保。
我家这么困难,找村里镇里,也没说不行,都说研究研究。”
徐有为指着晴晴妈妈,大声质问:“黄平同志,请你当着这位被逼到用铁笼锁住自己女儿的母亲的面,给我解释清楚!
为什么一个丈夫早逝、独自抚养两个子女、女儿遭受严重侵害导致精神失常、家庭明显缺乏劳动力、生活陷入绝境的家庭,竟然享受不到国家最低生活保障政策的阳光雨露?
你们龙桥镇党委政府,是如何贯彻落实国家惠民政策的?是如何践行‘应保尽保、不漏一户’原则的?”
黄平辩解道:“徐书记,这户人家具体情况,我之前不了解,可能是村里没有及时上报,或者材料不齐全。”
“是不是这样的事情太小,入不了你镇党委书记的法眼?”徐有为愤怒地说,“党的惠民政策在你们龙桥镇,是不是只有那些‘会哭会闹’‘有人有路’的家庭才能享受到?
像晴晴家这样老实巴交、只会默默承受的困难群众,是不是就活该被遗忘在角落?”
徐有为指着锈迹斑斑的铁笼,一字一句地说:“看看这个铁笼!不仅锁住了一个花季少女,也锁住了我们一些党员干部的良心!
当一位母亲被逼到用这种方式保护女儿、同时还要为最基本的生存挣扎时,我们党委政府的职责在哪里?
‘人情保’‘关系保’这些毒瘤,是不是已经在龙桥镇深深扎根了?”
徐有为将仅有的一千元现金掏出来,递给晴晴妈妈:“这些钱先拿上救救急。今天晴晴就送到精神病院救治,费用由专项救助资金先行垫付。”
吴志远也掏出五百元。
黄平也自发捐款,并承诺:“徐书记,我回镇里后,立即组织一场捐款,并尽快为晴晴家评上低保。”
徐有为语气严肃地说:“黄平同志,龙桥镇的低保评定工作必须彻底清查,由镇纪委牵头,成立专项工作组,逐村逐户排查,重点就是那些应保未保、不应保却乱保的情况。
对于利用低保政策优亲厚友、甚至索贿受贿的干部,有一个查处一个,绝不姑息!”
徐有为叮嘱吴志远:“你让海河县纪委、县民政局跟踪督办,清查结束后,报一份书面报告给我。”
关于晴晴被侵害案,徐有为亲自给海河县委书记蔡爱国打电话,要求海河县警方立案调查。
看着晴晴被车子送到精神病院,徐有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听说市委书记来了,村民们都围拢了过来。
“徐书记,你是为老百姓说话的好官!”一个大叔发自肺腑地说,“晴晴这孩子的苦,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没人敢说话,今天总算盼来您了!”
突然,一个大妈“扑腾”一声跪倒在徐有为面前。
“徐书记,青天大老爷!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了!
我儿子被警察抓走好几个月,眼看就要判刑了!他是冤枉的啊!”大妈痛哭流涕。
徐有为心头一震,连忙将大妈搀扶起来:“大姐,使不得!有话慢慢说!
只要是合理诉求,只要是真有冤屈,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吴志远搬来一张长木凳。
徐有为拉着大妈在长凳上坐下。
大妈开始哭诉:“徐书记,我儿子叫伍强,以前是龙桥煤矿工人,在井下看监控的。
今年三月份,煤矿井下发生了瓦斯爆炸,我儿子在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至少有十几个矿工被困在里面……”
从大妈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吴志远听明白了。
龙桥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但矿上既没有上报,也没有组织救援,那段矿道被封,十几个矿工从此长眠在地下。
龙桥煤矿井下矿工大多是外省人,出了事,赔钱了事。
这些矿工的生命,就这样被几十万的“封口费”轻易抹去了。
伍强内心深受煎熬,他深知井下可能还有生还者,如果及时救援,或许还能救回几条人命。
巨大的负罪感和对逝去工友的同情,让他无法保持沉默。
在极度痛苦和愤怒中,他选择在一个网络论坛上匿名发帖,试图揭露这起被瞒报的矿难真相。
然而,发帖当晚,伍强就在家中被警察带走,随后被刑拘、逮捕,罪名就是著名的口袋罪:寻衅滋事罪。警方指控他“散布谣言,严重扰乱社会秩序”。
大妈还在哭诉:“徐书记,青天大老爷,儿子被抓后,他的未婚妻退婚,本来今年国庆节结婚的。
他爸爸因为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现在卧床不起。
我多次上访,也被抓进看守所关了十几天。
他们还威胁我,再上访胡闹,就要抓我坐牢。”
煤矿瞒报矿难,并不只是龙桥煤矿的专利,事实上,不只是矿难,其他事故,企业或者地方政府瞒报、虚报死亡人数的案例屡见不鲜。
比如,某省会城市因为洪涝灾害出现重大人员伤亡,竟然瞒报死亡人数上百人。
对于龙桥煤矿来说,如果如实上报,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不仅煤矿要停产,作为矿主,张万林还很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
就算不承担刑事责任,停产一天,损失至少几百万。
选择瞒报,也就多花点封口费。
这点封口费与停工损失相比,不值一提。
举报矿难瞒报事实,却被地方政府以造谣生事的名义抓了,这不是海河县的发明。
一些网民被抓,说是造谣,究竟是真的造谣,还是地方政府颠倒黑白,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因为一旦证据被系统性地封锁和篡改,普通民众很难获取能证明举报属实的关键证据。
就像伍强,即便举报内容完全属实,在对方掌控信息优势的情况下,他也极难自证清白。
这种信息与权力的极度不对称,往往让揭露真相者陷入“百口莫辩”的困境,而真正的责任方却可能利用这套机制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