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先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宋清延的表情。
“老宋,你和闻熹同志……怎么认识的?”
宋清延一顿,“朋友?她这么说的?”
宋清延语气沉沉,听不出情绪。
颜一先挑眉,难得从宋清延嘴里听到他对哪个女同志的事感兴趣,真是稀奇。
“对。她在火车上,还主动询问起你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们坐同一趟火车来的?”宋清延抓住了重点。
颜一先点头,想到火车上的那颗奶糖,咂摸了一下嘴,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绵长的甜味。
“你不知道,多亏了闻熹同学观察仔细,我们才能及时抓住一个通缉了好久的扒手。”
颜一先喋喋不休地说着火车上发生的趣事,宋清延瞥见对方眉飞色舞,满脸欢欣雀跃的模样,一股莫名的烦躁袭上心头。
“他们还说了什么?”宋清延出声,打断了颜一先的话。
颜一先一愣,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这张纸条,上面是他们去报到的生产大队。”
颜一先原本还想继续,但看宋清延面露疲色,深知他最近太忙了。
“老宋,你最近忙得早出晚归,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纸条和话我都带到了,你记得到时候去第三大队找他们。”
宋清延点点头。
颜一先深知宋清延的脾气,翻身上床,不再说话。
宋清延看着纸条上的地址,第三生产大队,岂不是紧挨着建设兵团的负责的区域?
听说生产大队上各家各户都有自己承包的责任田,不知道闻熹他们家会分到哪里。
宋清延心里清楚,这是舅舅从中斡旋的结果。
不外乎就是希望他多照顾闻家一些。
在宁市过了几十年的优渥生活的闻家父女,突然跑到这个山高路远的荒凉西北,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宋清延将留言条折好,压在书桌的玻璃下面。
他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增进关系这种问题。
身为兵团主力,宋清延每天睁开眼,想的只有治沙,保生产,按照要求完成训练任务……
光是这些事,就能让宋清延忙得团团转,根本分不出别的心声来哄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一想到自己人高马大的,跟在闻熹那样纤瘦的女同志身后嘘寒问暖,宋清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婉拒了,自己实在做不到。
许多年后,和闻熹十指紧扣徜徉在植物园的宋清延,想起两人还未见面时,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只觉得好笑。
身边的女人巧笑盼兮,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宋清延的心神。
他根本就无法放手。
宋清延想,只要闻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
宋清延靠在床头,人一旦放松下来,疲惫感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关掉台灯之前,宋清延交代了一句,“我最近事多,下周首都的专家要到了,我需要全程陪同,保护专家的安全,所以闻熹那边……”
“如果他们到兵团来找人,你要是在,就替我多照看一些。”
“如果他们要回宁市,行李太多,就要麻烦你送一送。”
“多谢。”
颜一先嗯了一声。
宋清延说完,灭了台灯,宿舍恢复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洒进来的点点月光。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宋清延在心里跟自己打赌,闻熹绝对坚持不过三个月。
天刚蒙蒙亮,闻熹就醒了。
她的睡眠质量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直接把她惊醒。
昨天后半夜,不知怎么刮起了大风,闻熹房间的窗户被吹开了,窗帘被风带着哗啦作响。
等她关好窗户,再回到床上,已经没了多少睡意。
就这么半梦半醒着,撑到天亮。
早饭是父亲煮的大米粥,还有田灵送来的馒头。
闻裕昌看自家姑娘小口小口吃着早饭,长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心疼坏了。
“熹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肃州条件有限,床铺就是木板加棉絮,肯定睡起来不舒服。
闻熹放下碗,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爸你别担心,我睡得挺好,只是半夜起来关了个窗。”
自己长期入睡困难的毛病,闻熹不准备告诉父亲。
免得他担心。
吃过早饭,父女俩穿上厚外套,一起出门。
闻熹在厨房找了个小瓶子,偷偷装了些灵泉水带在身上。
今天到了责任田,根据具体情况判断,看看每次掺多少合适。
闻熹他们径直去了大队长办公室,刘队长早已把种子,农具,农药化肥都准备好了。
看到闻裕昌父女俩来了,便将布袋子递给他们。
刘队长不放心,又把小李叫过来。
“你陪着闻裕昌同志他们,去责任田看看。”
“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你就给示范一下,一定好好好教,有点耐心。”
刘队长嘱咐道。
小李点点头,扛着把锄头,出了队长办公室,率先奔向闻家的责任田。
几人边聊边走,二十分钟后,终于到了属于闻家的两亩责任田。
小李指了指地上的土,从头开始给闻熹和闻裕昌教授,怎么松土,怎么洒种……
小李在前面教,闻熹和闻裕昌在后面学,三个人有模有样地配合,一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等小李说得嗓子都冒烟了,直起腰,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这才意识到,已经是中午了。
“闻师傅,小闻同志,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吧?”
小李拍了拍身上的灰,主动邀请。
闻熹摇了摇头,看着已经完成大半的土地,谢绝了小李的好意。
“小李同志,今天谢谢你。我带了干粮,今天就不去食堂了。”
小李也不勉强,和闻裕昌打了个招呼,“闻师傅,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们去队长办公室找我!”
闻裕昌点点头,脱力地摆了摆手,目送小李离开。
他有小二十年没碰过这些农具了,一个上午高强度的劳作,让闻裕昌这副身体吃不消。
闻熹看出父亲脸色不好,“爸,您到树下歇一会儿,馒头和鸡蛋饼都在袋子里,还有水壶,您先吃一点。”
闻裕昌点点头,“熹熹,你不过来一起吃一点?”
闻熹指了指空地,“我把最后这一点种子洒上,浇了水过来。”
闻裕昌这才缓缓走到田垄边,靠着大树坐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闻熹转过身,把藏好的灵泉水拿出来,倒出来少许,混进洒水壶里,摇晃均匀以后,一点点喷洒在已经盖好的种子上。
这块责任田市公认的产量低,闻熹要格外小心注意,千万不能加多了灵泉水。
不然到时候产量骤然暴增,吸引来的不是赞扬,就该是怀疑和调查了。
“老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个热络的声音由远及近,闻裕昌放下水壶,看清来人后,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
“老金,好久不见。”
金宜培带着妻子和女儿,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闻熹听见身后的动静,镇定地放好洒水壶,擦了擦手,回到闻裕昌身边。
“金叔叔,阿姨,你们好。”
闻熹是小辈,主动打了招呼。
“哎,你是……闻熹还是闻然?”金宜培盯着闻熹的脸看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是闻熹。”
“好好好,老闻啊,还是你会养闺女,看看你家的孩子,一个个的,都这么水灵!”
金宜培笑眯眯地说。
要不是昨晚闻裕昌和闻熹恶补了不少金宜培的实际,普通人真要被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了过去。
闻裕昌笑容淡了下去,“是,挺好的。”
金宜培敏锐地察觉到闻裕昌情绪不对,试探着问,“怎么没看到你爱人,还有闻然?”
“我们……分开了,然然跟着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