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熹脸色骤变,小李和田灵都这么说,看起来这暴风雨是躲不过去了。
眼下自家责任田里的作物刚刚抽芽,在灵泉的滋养下,一个个都探出饱满的身体,长势喜人。
要是抗不过这次暴风雨,只怕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顾不上许多,闻熹挥动着铁锹,在小李的指导下,几人齐心协力动手,想要赶在暴风雨来之前完工。
一个多小时后,小李快速检查完毕,对闻熹和闻裕昌说,“闻师傅,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你们赶快回去吧,我也回大队上去了。”
闻熹点点头,和小李道谢,和父亲收拾好农具,还有没用完的塑料布,快步赶回家里。
闻熹前脚刚进家门,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
关上门,闻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从西北方向遮天盖地地卷了过来。
雷在密布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闪电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时不时照亮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田禾。
电光消失后,天地又合成一体,一切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
对面不见人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嘈音。
不知怎么的,闻熹突然就想到颜一先跟自己提过的,两年前宋清延负伤那次。
那一阵的暴风雨,是不是跟今天一样?
“熹熹,先吃饭吧。”
闻裕昌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条,放在桌上,唤小女儿过来。
他当然挂心责任田里头的作物,但暴风雨已经来了,再担心也是无用。
只能等雨停了过后,再做打算。
闻熹回到桌面,就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和父亲享受着难得的温情时光。
一碗面条见底,闻熹收拾干净厨房,刚回到屋子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闻熹和闻裕昌交换一个眼神,有些不确定。
这么大的雨天,怎么还会有人外出?
叩叩叩——
敲门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
闻熹蹙眉,抄起煤油灯走到门后,提高声音问,“是谁?”
“同志,打扰了。我们是兵团考察队的,走了半天,看到你家亮着灯,想借个地方避避雨!”
一个沉稳的声音穿透风雨传来。
闻熹迟疑了一瞬,回头看了父亲一眼。
闻裕昌点了点头,闻熹这才拔开了门栓。
大门打开,狂风卷着暴雨扑面而来。
昏黄的光线泼洒出去,照亮了门外几个湿透的身影。
最高的那个,手里还提着一大捆东西,昏沉的天色下看不清,只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闻熹连忙让出位置,让几人先进屋再说。
等闻熹把呼啸的暴雨关在门外,这才看清站在屋子中间正在拧衣服的几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勤务兵。
身旁是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紧紧护着胸前的帆布包,不断用袖子擦拭着上面的雨水。
最后一个,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军官。
闻熹眉心微动,认出了来人。
居然是他。
那个在市委机关大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军官。
男人身上的军装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帽檐、下巴不断流淌。
嘴角拉成一条直线,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冷峻与挺拔。
就在闻熹打量他们的瞬间,宋清延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脸上。
外头风雨声交杂,屋内却安静如孤岛。
宋清延眼神微沉,锐利的黑眸里闪过错愕和迟疑。
闻家的女儿。
闻裕昌从柜子里拿出几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冻得打哆嗦的老师傅。
“都是没用过的,你们先擦擦水。”
“谢谢,老同志谢谢您。”
勤务兵接过毛巾,连连道谢,搀扶着老师傅坐在煤炉旁。
宋清延脱下湿透的军帽,对闻裕昌略略颔首,低声道谢,“谢谢你们。”
男人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闻熹。
一段时间没见,宁市的玫瑰不太一样了。
皮肤没晒黑,只是眉目之间,那股清冷的气质渐渐褪去,露出里面坚定的内核。
宋清延盯着闻熹,目光随着她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移动。
看着她熟练地从箱子里翻出几套闻裕昌的衣服,递给魏老师。
宋清延听到闻熹说,“老师傅,您年纪大了,湿衣服穿着不行。这是我父亲的衣服,干净的,您别介意,到里屋去换换吧。”
魏昌学连连推辞,但拗不过闻熹和勤务兵的劝说。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还要在肃州待很长一段时间,如果真的生病了,就是给部队添麻烦,魏昌学还是道着谢,把衣服接过去换了。
闻熹见宋清延没动,拿过桌上的毛巾,递给面色冷峻的男人,“擦擦。”
宋清延的目光扫过闻熹拿着毛巾的手腕上,犹豫了一瞬。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同志的手腕是如此纤细,和他粗糙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谢。”
宋清延接过毛巾,低声道谢。
魏昌学换好干衣服出来,神情松快了不少。
他回到煤炉边,缓了口气后,打开帆布包仔细检查。
里面的笔记本和仪器不知道被淋湿了没有。
“小同志……”魏昌学犹豫了半天,勉为其难地开口求助,“不知道你们家里,还有没有旧一点的布料,或者……”
闻熹好奇,“老师傅,您是要……”
只要是面对自己的工作和研究,魏昌学就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我们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样本,在路上都淋湿了,放在你家门口……”
“我想跟你借一些可以挡雨的东西,盖着点,等雨停了我们就带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闻熹听完,点点头,往门口走去,想要直接把老师傅口中的样本拿进来。
宋清延像是猜到了闻熹的想法,长腿一迈赶在闻熹身前,低声说道,“你去拿毛巾,我拿出去盖着就行。”
闻熹抬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路边蹁跹的蝴蝶,轻轻飞过宋清延的眼前。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拿进来。”
宋清延顿了顿,“会淋湿的,外面雨太大。”
闻熹指了指堆放在门边的塑料布,“垫在下面就行。”
宋清延这才没吭声,拉开大门,迅速地探出身子和手臂,把湿透的标本拿进屋,放在闻熹指定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