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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杂役沙弥们的活

    朱重九接过《菩提心经》有些兴奋的连连翻看了好几页,方正国字脸上的大浓眉越看越紧,又翻了几页,他看的烦了。

    朱重九指了指里面一个字,随手传给身旁的徐大手里。

    “唉,我看着这字大都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咱看了半天,就认识这个‘九’字。”

    “还是重一兄弟你厉害,居然能认得十几个字,果然是像个读书人。”

    朱重九随后龇牙咧嘴地小声嘀咕起来。

    “咱们这刚进黄龙寺才吃了一顿稀粥饱肚,还没开心多久,现在又得为了本破书发愁,还要认字,还要以后想办法攒银子换功法,还要三五十两!?”

    “天爷啊,咱爹娘没病饿死前见过的银子加起来也没超过五两……”

    徐大沉默地接过《菩提心经》,翻看几页后,也苦笑的指着一个字道。

    “重九哥,重一兄弟,咱也就认识这个‘大’字。”

    紧接着徐大传给下一个小沙弥,不过片刻间,一众小沙弥叹息着都翻看几页后,就将天书一般的《菩提心经》又送回了认字最多的王重一手里。

    大家伙估算了一下,算上王重一连蒙带猜认得的十几个字,一共都不到三十字,这还练个什么内功心法啊?都洗洗睡吧!

    熄灯,一众小沙弥躺下,目光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椽子,没过多久,全都沉没睡去了。

    翌日,寅时三刻。

    天边尚未泛起鱼肚白,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

    卯字号院所有人都被急促的梆子声和粗鲁的叫骂惊醒,连滚带爬地冲向灯火通明却烟雾缭绕的伙房大院。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寺里几千张嘴巴等着开伙,你们这些新来的杂役,要是敢误了时辰,今天都别想吃饭了!”负责派工的管事僧脸色铁青,唾沫星子随着吼声飞溅。

    “都给我来这边站好,分配你们的杂役活。”

    一众杂役小沙弥被粗暴地划分了任务,稍显壮实一点的朱重九被分去“劈柴场”,那是一片位于山风凛冽、尘土飞扬的巨大空场。

    这里堆积着小山般的硬木树干和粗壮的树墩,管事丢给他一把沉得硌手的旧柴刀和一双露出大拇指的破草鞋。

    他的任务是用斧头将碗口粗、半人高的坚硬木段劈成能塞进炉灶的细柴,冰冷粗糙的斧柄瞬间磨破了手掌,虎口撕裂渗血,每一次挥斧都伴随着全身骨节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呼啸的冷风。

    汗水和灰尘粘在脸上,混合着血丝,让他那张原本憨厚的脸变得模糊又狼狈,劈好的柴火需要搬运到指定区域码放整齐,重量和距离同样是折磨。

    瘦弱点的徐大则被指派到“洗菜井”,冰冷的井水汲取上来,寒气侵骨入髓,他的任务是洗刷堆积如山的各种野菜根茎、少量糙米,还有油腻腻的僧众们用过的巨大食盆和水桶。

    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冻得通红发紫,麻木失去知觉,关节僵硬刺痛,油腻的污垢需要大力刷洗,手指冻僵后连抹布都难以抓稳,碗碟碰撞的叮当声和管事僧不满的呵斥如同跗骨之蛆。

    在管事僧眼里,眼神气质都有些不一般的王重一,则被分派到相对较好一点的“火塘房”,那是黄龙寺七号大灶间的心脏。

    这里有数十个孔武有力、汗流浃背的壮年火工,挥舞着巨大的铁铲在比澡盆还巨大的铁锅里翻搅沸腾的米粥菜糊。

    他的任务是“侍柴”,听从任何一个火工师父的指令,精准、及时、不断档地供应燃烧所需的细柴。

    这意味必须时刻保持警醒,像陀螺一样在烟雾弥漫、炙热难当的灶台间穿梭。

    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炙热的炉火烤得脸颊生疼,汗水刚从毛孔渗出就被蒸干,留下刺痒的盐渍。

    火星迸溅,几次烫到胳膊小腿,搬运柴捆时,锋利的木刺轻易划破新领的粗布僧衣,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沉重的柴捆压在肩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稍有迟疑或填柴不及时,就会迎来当值火工师父暴躁的怒吼:“小秃驴!没长眼吗?火要塌了!”

    “想饿死满寺的师兄吗?动作快点!”他们的口水几乎喷到他脸上,而大锅旁翻滚的热气和灼烤,让他几乎脱水,口干舌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牛马般的劳作从寅时一直持续到酉时过半,大约下午6点。

    中途只有短暂的片刻可以蹲在角落,就着凉水啃几块冷硬的、掺杂了麸皮的窝头充饥,身上的灰布僧衣早已被汗水、油污、灰尘和血渍浸染得不成样子,散发出馊臭的味道。

    傍晚的粥饭开过了,当最后一口大锅被粗鲁地刮净残渣,管事僧一声“收工”如同天籁。

    大部分新来的杂役小沙弥直接瘫倒在地,或者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只想立刻滚回通铺,与那冰凉的木板融为一体。

    有人连爬回院子的力气都没有,就蜷缩在伙房角落的草垛旁沉沉昏睡过去。

    王重一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枝,皮肤烫得发红,眼睛被烟熏得发干发涩,每一步都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院子,直奔院里的井口,猛灌了几口冰冷的井水,才算活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汗渍,看到同样摇摇欲坠的朱重九和徐大也回了院子。

    朱重九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咧着嘴倒吸冷气,手上新伤叠着旧伤,血迹斑斑,臂膀酸胀得抬不起来。

    徐大的手指冻得如同胡萝卜,僵硬麻木,几乎失去知觉,手腕酸痛欲裂。

    王重一看了两人的狼狈样,有了对比,相比朱重九的劈柴体力活,徐大的冻死人的洗菜活,他的火工侍柴活已经是难得的好活了。

    他一言不发的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向院外走去。

    朱重九见状奇怪的问道:“重一兄弟,你这是要去哪?”

    “去学识字。”

    “学识字?呃……”

    “重一兄弟。”徐大忽然侧过身,声音嘶哑。

    “你真要去学字?不休息啊。”

    “嗯。”王重一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这是唯一的出路,不识字,拿了功法也是废纸。”

    “我们在黄龙寺想过的好,必须要学会内功。”

    “要不然,我们在杂役院撑不了多久的。”

    朱重九听了,心头一振,哪怕此时疲惫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皮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了,他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重一兄弟说得对,我也跟你去。”

    徐大却犹豫着看着朱重九身上的狼狈,关心的开口道:

    “重九哥,你都这么累了,要不今天你先休息吧,让我和重一兄弟先去学,学回来了再来教你……”

    “不行!”朱重九断然否决,声音虽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要去就一起去,重一兄弟说的没错,若不早点识字练武,我们都撑不了多久。”

    朱重九强撑着又笑了笑道:“反正累都累成这样了,也不差多走几步路,那个徐大,你来扶着我一点就行……早一天学会,早一天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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