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烨忽伸左手,将他拉到身旁,简短嘀咕几句后,“三天后,我会领人配合你,届时就看你的了。”
宁月臣目光先是一亮,复尔眉头一皱,脸带疑惑之色,“姬公子,若我没看错的话,你也喜欢滢琅。你为何要帮我们?”
闻言,姬夜烨眉头微蹙,又展颜一笑,“不错,我年少时得她陪伴,支持,自打当年起,我就认定了他。可她的心上人只有你一个,我若学皇上那样强迫她,只会叫她恨我一辈子,得不偿失。”
眼见窗外秋雨凄凄,姬夜烨长吁一口气,“宁公子,你赶紧回去准备吧。杭州你们怕是待不得了。”
宁月臣朝他躬身致谢,待他走后,方才将他拐来的侍从询问姬夜烨,“主子,你真的打算帮这书生?”
男子白眉一挑,复尔目光一聚,嗤嗤笑出声,“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潘府
谢滢琅静立于木窗前,窗外秋雨淅沥,寒意不断袭来。她将额头轻抵在木窗上,目光涣散地望着被雨水肆意涂抹的庭院,仿佛自己也如那被打落的残花,欢愉一点点地被溶解。
瓜子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李扶渊自打那日走后,便再没来过,让她们主仆二人落个清静。她寻来一披风,微踮脚尖将它覆上谢滢琅的肩胛,“滢姐姐,当心着凉。”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景,“瓜子,我真恨不得自己病倒了,这样,我就没时间去焦虑,他到底想怎样。”
“朕哪里舍得对你怎样?”
谢滢琅翘首望去,只见李扶渊紫衣飘拂,尽管容颜略显憔悴,然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优雅。
张福海跟在他身后,踹着一香炉将其置于几案上,片刻,袅袅清香便充斥了整个房间,谢滢琅顿觉神清气爽,想来是他知道自己夜不能寐,特拿安神香来为自己调理。
他渐行渐近,冷冷看着女子,“你若真怕朕对付他,就该好好照顾自己,想一想,你要拿什么来和朕斡旋。”
“我为何要同你斡旋?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乃天经地义之事。是你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她行至他的面前,甩甩衣袖。
李扶渊目光深寒,若非受“王者气度”绑架,他定会将宁月臣碎尸万段。还有她,竟敢这般激他?“好个两情相悦。你们犯下欺君之罪,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他负手在房中来回转动,吮吸了香气,突然,他冷冷一笑,“别以为朕不敢动他。朕被你们骗了这么久,如今正是算账的时候。”说完从容转身,负手而去。
刚步出院门,张子忠便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李扶渊顿住脚步,“他偷溜进来了?”
“不,”张子忠低头,“来的是他的学生,宁刻羽。那小子偷带了宁月臣的亲笔书信,上面写了让谢小姐在三天后子时假扮为潘府侍婢,偷偷赶去郊外蜂场汇合。”
说完,张子忠又掏出包袱中的衣物,“皇上你看,他连丫鬟的服饰都给谢小姐准备好了。”
李扶渊冷笑,“他一个穷书生,居然能拿到潘府丫鬟的衣物,还真是不简单呀。”他想了想,又道:“说不定他背后有人指点,三天后你多带点人,朕要亲自去逮个正着。”
“喏。”
三天的时间总是来得这么慢。
残月如钩,斜挂于墨空。李扶渊一身玄衣,任冰凉的晚风吹拂身体,迈出潘府大门。
子忠早已率领一干惊鲵卫在大门外等候,见皇上走出,众人单膝跪下行礼。
李扶渊令他们站起,半晌,张子忠才问出那个堵在心里的问题,“皇上,既然你想捉拿宁月臣的话,为何不让潘铭插手此事?宁月臣贤名在外,他是杭州知府,由他来执行此事,更能说服杭州的老百姓。”
青年微微而笑,“找个由头,让他身败名裂,在杭州无法立足容易,只是强权非为朕一人所设,他夺朕所爱,得罪了朕,同刑法无关,朕不想枉杀无辜。”
顿了顿,他眼神微暗,“朕今晚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朕雷霆裂幡了。”
张子忠轻叹一声,“皇上气度非凡,属下能跟着皇上,实乃属下之幸。”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郊外时,却窥不见宁月臣的踪影。
浓厚的夜色如泼墨般浸染了整个蜂场,风穿过枯萎的灌木,发出呜咽的嘶嘶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皇上,宁月臣为何没来?”
李扶渊负手而立,望向天空游移的乌云,忽而目光一凛,“恐怕有诈,我们先回去再说。”
忽而一道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插来,张子忠一个激灵,冲到皇上跟前,“铛”的一声,只见飞镖被他长剑精准地劈为两半。
“哈哈哈,只可惜来不及了。”只见月色下,一个黑影夹着清冷的雨后气息,无声无息地立于他们身后。紧跟着,大量影子似幽灵般窜出。
那人的脸庞掩于面具之下,然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冷冽得出奇,就像看到一只掉入洞穴的猎物,他很快就得死了。
李扶渊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却依旧面不改色,“你们是何人?要干什么?”
那人笑声极轻,悠悠道:“自然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闻言,惊鲵卫们围到李扶渊的周边,纷纷拔剑,张子忠气恼,嗓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他奶奶的。那个穷书生,居然敢弑君?”
皇上对他宽宏大量,以礼相待,可他却不识抬举,反而令自个儿的学生故意送上门,将皇上诱引到此处,为的就是暗杀皇上?
李扶渊立于中间,负于身后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他千算万算,断断没想到宁月臣卑鄙至此,他未曾动过杀他的念头,可他却故布疑阵,眦睚杀人,滢滢啊滢滢,你看看你喜欢了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心里再恨,他依旧笑得温和优雅,“想弑君?也要看诸位有没有这个本事?”
黑暗中,数十人瞬间涌上,惊鲵卫们迎敌奋起。
那人一声长笑,寒芒忽亮,长剑忽如银蛇乱舞,刺向李扶渊。
李扶渊也跟着拔剑,招式如水落九天,形成一记记绵延不断的剑流,将带着面罩的男子击得步步后退。
“呵呵,没想到大唐皇帝的功夫竟如此了得。”
“大唐皇帝?”这个称呼令李扶渊一愣,难不成这人并非大唐子民?
就在迟疑间,没想那人猛然挥剑,目露凶光,招招恨不得将李扶渊置于死地。青年瞳孔睁大,身形跃起。但听“轰隆”一声,白烟四起,一股恶心的气味令众人赶紧捂住鼻子,瞬间,方才那群人已了无踪迹。
李扶渊怒斥一声,如雄鹰般飘到一棵大树,环顾方圆几里,周边哪里还有人的身影。不经意间,瞥向杭州城内。
心里骤然警声大作,“难道是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