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可又立刻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二哥有时候也给我做饭盒,有肉的时候还能分一点……”
嘴里的解释越说越虚,她自己都快信不过去,只能拼命把脑袋埋低,好让哥哥看不到自己红肿的眼圈。
“别糊弄我。”
何雨生眸色阴沉,“傻柱一天到晚在厂里当厨师,你妹妹饿成这样?谁抢你们饭?”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他努力压住胸腔翻腾的怒火,把语调放缓些许:“到底怎么回事?老实告诉我。”
被逼问之下,何雨水再也绷不住了,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哽咽道:“是一大爷……易中海让我们帮贾家,说他们人多、日子难过,让我们多照应照应。”
说到这里,她抽噎几声,用袖口胡乱擦掉泪痕。
“贾婆婆没有定量,每顿都来咱们锅台前转悠;棒梗能吃,一个顶俩。我和二哥每次分来的粮食,都要拿出去孝敬他们,要是不拿,就有人告状,说我们自私、不讲集体精神……”
这些委屈憋在心底太久,如今全化作呜咽涌出口中。
“还有……傻柱带回家的饭盒,经常刚进院门,就被秦姐拦走,说给棒梗补身体,我只能藏好自己的馒头,不然连渣滓都剩不下,现在家里啥都没有了,大哥,我真不是懒啊……”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尖上。
何雨生额角青筋暴跳,他强忍杀人的冲动,将那些名字——贾张氏、秦淮茹、易中海,还有那个蠢弟弟——统统记进账本!
他冷笑一声,把那两个窝窝头丢回桌上。
“合着养活这么多人,全靠你跟傻柱撑着?”
“以后这种烂规矩,全给我撅断!谁敢伸手,再碰一下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妹妹苍白的小脸,又换上一副尽力温柔些的表情。
“饿坏了吧?是不是一天没吃饱?”
“不、不饿!”
可偏偏就在这时,她肚皮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寂静夜色中格外刺耳。
这一刻,比挨骂更难堪的是羞耻与无助交织出的疼痛感。
小姑娘涨红了脸,使劲捏紧拳头想掩饰,却反而更加狼狈。
“大哥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他拉起妹妹冰凉的小手准备往外走,可刚迈一步,对方整个人僵住,比之前更绝望、更害怕!
“雨水?”
他疑惑地停下来,还未等追问,那孩子忽然扑通跪倒在地,哭得喘不过气来。
“大哥,是不是今天请我吃完这顿,就是断头饭?是不是明天就要让我搬出去,再也不要我了?”
泪如决堤,小肩膀止不住颤抖。
这句话比任何责骂都扎人骨髓,让堂堂七尺男儿险些红了眼眶。
原来从始至终,这孩子最怕的是无处可归,是亲人大变脸后的一纸逐客令!
他的喉咙卡住半晌才松开,他蹲下身用力搂紧怀里的小姑娘,将所有愤怒与怜惜揉碎塞进嗓音。
“听好了,你是我的亲妹妹,是老何家的闺女!只要有大哥一天,就没人敢赶你走,更不会让你挨饿受欺负!”
他说罢将女孩抱起来拍背安慰,“以后别信那些混账的话,他们算什么东西?房子是我们的,人也是我们的,你就是横躺竖卧,这辈子都是老何家的根!”
温热的大掌传递过来真实安全感,那层包裹全身的不信任与恐惧,被一句句承诺击溃瓦解。
原本僵硬蜷缩的小身板慢慢松弛下来,小姑娘终于止住哭腔,只剩下一丝抽噎,但目光已悄悄亮起来。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牢哥哥衣襟,把脑袋埋进怀里,再也舍不得撒手。
何雨生的大手温热而有力,将何雨水的小手牢牢包裹在掌心。
那份踏实感,是她十几年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没再多言,牵着妹妹,径直穿过院子。
院里几双窥探的眼睛,从门缝、窗帘后悄悄探出,又在接触到何雨生那双淬过血的眸子时,惊得瞬间缩了回去。
出了南锣鼓巷,晚风带着凉意。
何雨水被动地跟着,小脑袋低垂着,脚步细碎又慌张。
她不知道要去哪,更不敢问,只觉得大哥的背影宽阔得像座山,挡住了身后四合院里所有噬人的目光。
没走多远,一股混合着肉香、油烟和酱料的浓郁气味扑面而来。
“新桥饭店”四个大字在灯下熠熠生辉。
这是国营饭店!
何雨水猛地刹住脚,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小脸煞白。
这种地方,她只敢在路过时偷偷往里瞟一眼,看那些穿着干部服、的确良衬衫的城里人进进出出。
对她而言,这门槛比四合院的还高。
“大哥……我、我们回去吧……”
她声音发颤,用力想把手抽回来,“我不饿,真的,我不饿……”
何雨生眉头一拧,非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饭店里人声鼎沸的景象,桌上那些油光锃亮的菜肴,再落回妹妹那张惊恐的小脸上,心头一阵抽痛。
他语气平淡。
“我饿了。”
“从部队回来,啃了一路干粮,现在前胸贴后背。你陪大哥吃点,就当给我接风了。”
不等何雨水再开口,他已大步流星地将她拉了进去。
饭店里热气腾腾,服务员扯着嗓子喊号,食客们高声谈笑,筷子和搪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何雨水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雨生找了个靠墙的空桌,把妹妹按在长凳上,自己则走向了点菜的柜台。
“同志,劳驾。”
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个葱爆羊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再来个豆腐汤,两碗炸酱面。”
服务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熟练地拨着算盘:“有肉票、粮票、鸡蛋票吗?”
“没有,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票还没发下来。”
“没票加钱。”
服务员不耐烦地报出一串数字。
“葱爆羊肉三块,西红柿炒鸡蛋一块五,豆腐汤五毛,炸酱面一碗两毛,你这没票,总共六块四毛钱!”
“六块四!”
不远处的何雨水浑身一哆嗦。
六块四毛钱!那可是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
二哥一个月的工资,刨去孝敬院里那些吸血鬼的,还剩几个钱?
大哥刚回来,哪来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