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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乍破。
王阳推开一家铁匠铺的大门,赤着上身的铁匠师傅正抡着大锤,火星四溅,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客官要点什么?”铁匠头也不抬,声音洪亮。
王阳没有废话,直接将两张画得极为精细的图纸拍在柜台上。
图纸上,是两柄一模一样的长剑,剑身比寻常长剑略短,剑柄却更长,护手处的设计极为复杂。这是为他那双手蛇拳量身打造的兵器。
铁匠拿起图纸,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嘶……这护手的样式太刁钻了,寻常的剑一天就能出炉,你这个,没个三天三夜弄不下来。”
“就要最复杂的。”王阳从怀里摸出七十两银子,推了过去,“用最好的乌纹钢,钱不是问题。三天后,我来取。”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锭,铁匠的眼睛都直了,他连忙放下锤子,脸上堆满了笑:“好嘞!客官您放心,保证给您用最好的料子,打出最锋利的刃!”
王阳接过铁匠开具的凭证,转身便走。
至于那个赵无名……他走出铺子时,恰好瞥见客栈门口一阵骚动。
客栈掌柜正揪着赵无名的衣领,唾沫横飞地嚷嚷着:“没钱还敢住上房?要么给钱,要么就留下给客官们搓澡还债!”
王阳的脚步没有半分停留,一个连房钱都付不起的丧家之犬,若非身上还藏着一枚石韵明珠的线索,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踏上返回东谷县的土路,沿途的景象让王阳的眉头微微皱起。
田里的庄稼稀稀拉拉,叶片枯黄,显然今年的收成是彻底完了。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粮价飞涨,饿殍遍地,又将是帮派势力大发横财,底层百姓卖儿卖女的人间惨剧。
他心中没有怜悯,只有越发强烈的紧迫感。
乱世之中,唯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路过一片山坡时,他的目光忽然被一株不起眼的小花吸引。
那花开得极盛,花瓣是罕见的淡紫色,在周遭一片枯黄中,显得格外娇艳。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用短刀将那株小花连带着周围的泥土一同挖起,轻轻放入随身的竹篓里。
钱夫人那样的女人,或许会喜欢这种无用却美丽的东西。
一份廉价的投资,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换来意想不到的回报。
临近东谷县城门时,周遭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几波佩戴着不同帮派标识的汉子在路上来回巡弋,眼神锐利地盘查着过往行人,像是在搜寻什么重要人物。
王阳压低了斗笠,混在人群中,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地进了城,径直返回自己那破落的小院。
然而,院门口,几个半大的少年正蹲在墙角,一见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阳哥,你可算回来了!”为首的少年急切地开口,“蛇拳馆那边来人了,说有个老头子找你,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老头?
王阳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
是冲着蛤蟆功来的?还是……赵无名走漏了风声,石韵明珠的事情暴露了?
不,不对!
他立刻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几个少年。
赵无名还在松叶县,绝无可能这么快传信。
那么,问题就出在蛤蟆功上!
那个驼背老头,定然是发现了自己修炼的痕迹!
怎么办?
承认?那是找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本能速成的秘传功法,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否认?对,死不承认!
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如今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麻衣贱民,背后还有个深不可测的许夫人。
只要自己不露破绽,谁敢轻易动他?
思绪在刹那间定格,王阳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疑惑道:“老头?找我作甚?带路。”
少年们不敢多问,连忙在前头引路。
蛇拳武馆的练武场内,气氛压抑。
赵海东和大师兄孙伯异都恭敬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场中央,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整个人干瘦,唯独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师父,前辈,王阳来了。”赵海东躬身道。
王阳走进场内,目光在那老头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恭敬地朝赵海东行礼:“馆主。”
赵海东指着王阳,对那老头解释:“前辈,就是这小子,前些日子总在后山抓蛤蟆,说是为了果腹。”
驼背老头的目光,死死钉在王阳身上。
他开口问道:“小子,你现在……还吃蛤蟆吗?”
王阳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憨厚笑容:“回前辈的话,不吃了。晚辈如今有幸,拜了一位义母。义母心善,见我体弱,每日都备好肉食。馆主这边,也时常给我开小灶,鸡爪红烧肉,管够!有肉吃,谁还愿意去啃那又腥又臭的蛤蟆腿?”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不再吃蛤蟆的缘由,又不动声色地抬高了自己的身价,暗示自己背后有人。
驼背老头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他沉默片刻,又换了个问题:“那你昨日,去了何处?”
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王阳心中早已打好腹稿,他从背后的竹篓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株紫色的野花。
“我义母最喜这些花花草草,我听说松叶县那边山里有奇花,便去寻了一整天,总算没白跑。哦对了,路上还碰到个倒霉的书生,被人追杀,受了重伤,我顺手帮了他一把,将他送到了松叶县的客栈里。”
他将遇到赵无名的事简略说了,却绝口不提什么七杀堂,更没提自己动手杀人、打造兵器和那价值连城的石韵明珠。
整件事在他口中,变成了一趟为义母采花的孝心之旅,外加一桩路见不平的善举。
驼背老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息。
王阳坦然迎着他的目光。
良久,老头才缓缓收回视线,语气莫名地警告:“以后,别再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蛤蟆有毒,吃多了,小心哪天横死街头,被人当成野狗给埋了。”
“多谢前辈提点,晚辈记下了。”王阳恭敬地一躬身。
“去吧。”老头挥了挥手,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趣。
王阳转身离开,走出武馆大门的瞬间,他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阳的心情无比沉重。
今日之事,虽侥幸过关,却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了!
弱小到任何一个突发状况,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必须更快地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脚步一转,朝着黑水堂的方向走去。
钱府大门外,春桃正在扫地。
见到王阳,她停下动作。
王阳将那盆紫花递了过去,开口便问:“春桃姐,堂主和轻语在吗?”
春桃接过花,柳眉微蹙,纠正他的称呼:“王阳,你如今既已认了夫人做义母,便该改口了。”
“以后,要称呼义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