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举了几日的石锁,林黛玉倒也有些习惯了。
最初提两三次,便抻得她手臂发酸,而如今却能干净利落的做五次提拉动作。
调整呼吸以后,分成四组,慢慢将晨时的操练完成。
在屋内挥汗如雨,也导致她饮食的渐渐有了转变,从最初的荤腥不沾,清淡为主,到如今也能更适应些肉食,甜咸口的小菜,以补充盐分。
尤其她书案上还有摞成小山一般的课业要做,林黛玉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若是她不赶着十日内将这些完成,待那纨绔回来,定是又要不管不问了。
“为什么我偏要为他做事?”
林黛玉嘟了嘟嘴,心下多了些不满。
一想到那纨绔很有可能还在荣国府恣意享乐,林黛玉便更烦躁了。
“宸儿,在做什么呢?娘进来了?”
闻声,林黛玉忙将与李宸沟通的小册子收进抽屉里,再端起经义书册,摆出一副刻苦用功的模样。
动作行云流水,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愣。
从几时起,她深闺千金,也学会这般炉火纯青的演技了?
旧时她最讨厌的便是虚伪和谎言,可如今迫于形势,她却也不得不这么做,心底自是五味杂陈。
“娘,门没落锁。”
镇远侯夫人邹氏莲步入内,往屋里望了眼,满是欣慰,“宸儿,还在用功呢?”
“晌午之前,还要再做两篇文章。”
林黛玉扭过身来,却见到今日的邹氏脸上竟一点粉黛也未施,发间那支惯戴的累丝嵌玉金簪,如今竟也换成了素面铜簪。
虽都是相似的颜色,但那光泽,生于清贵世家的林黛玉一眼便察觉了。
“宸儿,娘脸上沾了浊物?”
见李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邹氏反倒有了几分不解,对着书案边的铜镜端详起自己的面容来。
林黛玉起身,搀扶着她往靠椅上坐,关切问道:“娘,您头上的发簪怎得换了?”
“哦,原是这事。”邹氏眉眼微不可查的一暗,旋即又撑起笑脸,抚着林黛玉的手背道:“娘近来有些头痛,带金簪插步摇太重了些,便换了这轻快的。”
林黛玉最是心思玲珑,怎能听不出这话的真假。
怕是因为先前李宸所留之言,有关军营冬衣一事,镇远侯府填补了几千两白银,以至于府里吃穿嚼用都缩紧了。
念及此,林黛玉又抬手拍了下邹氏的后背,果真往常围着的御寒皮衣都没再穿了。
“府里,缺银至此?连邹夫人都将头面首饰当掉了?我连日在房里,用度未曾缩减……倒没细想。”
“要不,从爹爹那要来些?可这也没办法给镇远侯府呀。”
林黛玉如今才切身体会到生计困顿是什么感受,不由得认真思虑起对策,全顾不及暗骂李宸了。
“宸儿。”邹氏拉回思绪,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傲色,“娘不是来闲话的。你爹爹回来了,你上回出的主意,真是顶顶好用!今日朝堂之上,你爹爹非但无事,反得了御史赞誉,在军中更是扬了名,真真是因祸得福!”
“这会儿,你爹爹还有话要问你,快去书房吧。”
林黛玉脸色一怔,“那法子竟是纨绔想的?我还以为他只是为了支开邢先生呢。”
“他竟有这等运筹帷幄的本事,还真不只是个纨绔。”
细细琢磨着,林黛玉心底竟对李宸有了些许改观。
可转念一想,林黛玉又不免担忧起来,“可是,侯爷要问我什么呀……”
……
荣国府,
一日清早,李宸吃完了上等燕窝粥,烧鹿肉的早膳,便觉得身体气血充盈,甚至微微燥热,打算出去走走。
先食补补上精神,也是时候出去操练操练身体了。
“紫鹃,雪雁,一会儿去园子里走走,不是说园里的冬梅开了?”
“好。”
二人应答着,惯性的去取采花的竹篮和收集晨露的玉瓶。
李宸看得失笑,“今日不弄那些,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
“活动筋骨?”
紫鹃,雪雁面面相觑。
活动筋骨这种武夫才会说出的话,怎么会与她们娇花照水般的姑娘联系在一起,实在有些违和。
念及此,二人又不禁怀疑起来林黛玉近来的反常,尤其对二人的身体过分亲昵,活脱脱像个男子。
可晨时二人也才为林黛玉换过亵裤,这念头显得有些荒谬了。
“姑娘最近真是喜怒无常……”
二人点点头,最终只总结出了这么个缘由。
李宸却是不耐烦,在两个小丫鬟交流眼神之时,自顾自的解下了发髻,在脑后束了个干练高马尾。
没想到前世为同桌做的事,现如今还能用在自己身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林黛玉眉眼如画,清爽利落,再配上高马尾,若穿上前世校服不知是会是多少人的白月光了。
荣国府后花园种下的梅花是早梅,正是在这初冬季节盛开。
由其点缀,原本该是四处残枝落叶,枯败颓废之景,却也有着一抹生机。
寒梅静雅,香气清幽。
踏在梅林的小径上,暗香扑鼻,当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李宸端着手臂,踩着极有节奏的步调慢跑,脸颊迎风吹的泛粉,口中呼着阵阵白雾。
他尚没觉得辛苦,反而是身后两个小丫鬟累得近乎瘫倒,恳求着他停下来。
“姑娘,饶了我们吧,实在跑不动了。”
李宸回头望了眼,只见二人胸前波涛暗涌,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而起伏不定。
而俯视自己,视线却直达脚面。
李宸顿感悲哀,“无负重奔跑,真是个运动的好苗子啊。”
收敛了思绪,李宸来到二人身边,同样粗喘着气,道:“这冬日里活动筋骨对心肺大有裨益,而且就像读书一样,总得坚持。”
“不过,这才第一日,我倒也有些精疲力尽了,我们歇过以后便回去吧。”
紫鹃,雪雁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点头称是。
靠在水榭栏杆,李宸眺望远处湖面。
单一个荣国府的后花园,都顶算他大学校园那般大小,若是真造了大观园,还不知是何种景致呢。
“对了,最近其他房里的姊妹怎么一个来拜访我的都没呢。”
李宸不解问道。
紫鹃与雪雁闻言,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年纪较长的紫鹃斟酌着用语,委婉道:“姑娘许是近年关,各位姑娘都在自己屋里忙针线呢。”
雪雁却藏不住话,喘着气小声嘟囔,“哪里是忙呀!自打上回姑娘在荣庆堂发落周瑞家的,又在琏二奶奶屋里,一剑……哦不,一烛台打飞了琏二爷的剑,还把宝二爷说得痛哭流涕。如今这府里上下,谁不说姑娘您……您……”
李宸挑眉,替她说道,“说我是个混世魔王,惹不得了,是吧?”
雪雁吐了吐舌头,轻摇着脑袋。
李宸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在心中暗喜,“这倒也妥帖,没那贾宝玉来纠缠,待我回去镇远侯府也能安心了。”
“不过,真不想回去呀。”
“诶呀,姑娘你干嘛。”
紫鹃感受到林黛玉忽而扑到她身上,被吓了一跳。
“没力了。”李宸理直气壮,“背我回去吧。”
紫鹃哭笑不得,却也稳稳得拖住了自家姑娘,“既没力气,下回便别跑这般欢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