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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剧 第三章

    秦君杰让人把后土祠东排厢房腾了出来,摆上长条桌,又在教室侧面墙上挂上孔子像,孩子们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孔圣人。他又让人放出话,只要愿意让娃儿来上学,不仅不收学费,中午还管一顿饭。

    没几天工夫,十里八乡来报名的竟有50多人。万事俱备,只差教书先生了,秦君杰提上从北平带回来的点心,亲自上马连举家。

    马连举生于咸丰十年(1860),从小博览群书,以泥为墨,写得一手好字。崇圣寺献殿前对联“一气昏寒神变化,三清教导妙才成”出自他手。村西财神庙前的对联“春光杨柳摇钱树,秋水池塘聚宝盆”也是他所写。

    马连举是村里唯一中榜二甲之人,赐进士出身。考中之后他准备到山东赴任,但想到高堂老母孤身一人,加上妻子极力挽留,遂决定弃仕从教,被请到汾水书院教书。

    其老母七十大寿之日,汾阴县衙送其牌匾一块,上书“恒贞斯寿”,落款“赐进士出身同知衙署理汾阴县正堂刘正星题拜”,并盖有刘正星官印,木刻方章。

    汾水书院创建时朝廷曾资助白银500两,其余皆由秦家捐助。秦家的许多掌柜、伙计都曾在汾水书院读过书。汾水书院与国内其他书院不同的是,这里除了讲四书五经,还将商道融入其中,为秦家输送了不少经商人才。

    马连举是汾水书院最后一任山长。光绪二十七年,朝廷诏令各省书院改为大学堂,各府、厅、直隶州的书院改为中学堂,各州县的书院改为小学堂。汾水书院本也要改为小学堂,但马连举觉得教授小孩子有辱他的才学,便告退归家,汾水书院因无人教学而关门。

    秦君杰提着点心在村里找寻了半天,始终不见马连举踪影。最后在村人指引下,才在村南坟地朝阳的土崖边找到他,此时马连举正蜷缩着身子晒着太阳酣睡。

    秦君杰静静地站在马连举身边许久,直到太阳将秦君杰的人影遮挡在他头顶,马连举才微微睁开眼睛。秦君杰忙和他打招呼说:“寻您老人家真不易,谁能想到您到这儿躲清静?”马连举眯着眼说:“是君杰娃呀,啥风把你给吹来了!”秦君杰点点头说:“爷,你咋圪蹴①到这达② 哩!”马连举摆摆手说:“没地方去,不在这达还能到那达③么?”秦君杰说:“我这遇到难事了,正好给您寻个好去处。我想把咱村的学堂再建起来,您还是给咱当山长。”马连举笑着说:“新式学堂不叫山长,叫校长,你甭糊弄我老汉。”秦君杰不好意思笑了笑,给马连举讲了他的设想,说不想看见村里的娃们荒废学业,不想娃们学瞎,不走正道。早就想把学堂办起来,只可惜寻不下个合适的人。

    爷俩一个蹲着,一个向阳躺着。马连举眯缝着眼问:“你记得汾水书院大门口的对联吗?”秦君杰摇摇头,马连举接着说:“秦晋之才惟合有用,四书五经参商满天。五任山长,给咱秦家和庙后村培养了多少人才?你娃今天还能想起办学堂,好事情。我老汉岁数大了,帮不上多大忙,带娃娃们念念书,识识字还行,一些算学、经商之道,还要再想想法子。”

    秦君杰原本想自己会碰个软钉子,没想到马连举竟答应了他。忙说:“有您老坐镇,啥事都好说。你给咱学堂取个名,写幅字,我叫人刻出来,尽快挂出来。以后您吃住就在后土祠,月银多少您只管开口。”马连举坐了起来,说道:“千里汾水出管涔,浩渺烟波入黄河。我看还是叫汾水小学堂吧!你把纸笔准备好,咱这就回去写。”

    秦君杰将随手带的点心递给马连举,马连举接了,转身却放到母亲坟头,嘴里说道:“娘,这是好东西,您尝尝。”说完朝老母亲坟头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步履蹒跚随秦君杰回村里。

    在杨氏催促下,刘老黑与媒人带上求婚帖,赶紧去二怪家讨允婚帖。如果仅仅是给秦君民纳妾,杨氏绝不肯费此周章,但为了给小儿子一个明媒正娶的名分,杨氏坚持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一切都按常理往前推进。

    刘老黑趁媒人和岚秀说话的功夫,将岚秀娘悄悄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五块大洋,递给她说:“弟媳,大洋收好了,等我和媒人拿了回帖,耕牛明天就送来,棉花、衣物十大件一样不少。”

    岚秀娘原本也以为秦家纳妾只是走个形式,送来事先说好的大洋和耕牛,并不会认他们这个亲家。让她没想到的是,秦家不仅认了这门亲,还送来丰厚聘礼,岚秀娘自然感激涕零,连连说:“好着哩!好着哩!我们也不识字,我去叫村里识字的人过来,立马写好回帖!”

    岚秀和媒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媒人无非是说些嫁到秦家如何如何好,即便是做小,日子也不会差,如果能给秦家生个一男半女,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秦家送聘礼的事很快在临河村掀起波澜,当然也传到龙武的耳朵里,尽管他并没有明确向岚秀提出要结婚的想法,也没有让父母托媒人上门提亲,但他从岚秀对他的好感里,隐约能感受到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早已对他敞开了心扉。

    龙武想起在冬日里,他和岚秀两人悄然走在黄土塬的小径上,时而一前一后,默默走上一段路,时而并肩而行,说些家长里短,但只要远处传来放羊倌的吆喝声,两人就立刻装作路人,生怕两人相好的事传回村里。夏日里,他和岚秀徜徉在汾河岸边,顺流而下。远处,汾阴县城最高的建筑后土祠掩映在河谷的树林里,时隐时现。崇圣寺的鼓声偶尔传到耳朵里,天不早了,龙武和岚秀这才赶紧往村里走。

    龙武几次溜达到二怪家附近,不时隔着院墙往里张望,希望能看到岚秀的身影,但并没有。

    刘老黑和媒人拿走了回帖,岚秀知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能和龙武在一起了。她直挺挺躺在炕上,眼睛望着空洞的屋顶。她知道龙武和她一样,在篱笆门外徘徊许久。她几次想走出去,和龙武见上一面,但看到在院里喜滋滋反复数着大洋的母亲却退缩了。她对龙武有着少女的懵懂爱恋,但这种爱是隐蔽的,不为人所知的,像一扇厚重的门,需要有人轻叩。岚秀知道,

    在她还没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表露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现实悄无声息地扼杀。现在对龙武说出内心的情感,只会让两人一起伤痛。她更愿意将对龙武的情感珍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在长夜里默默承受。

    与岚秀的羞涩不同的是,龙武忍不住大胆地向父亲说了他和岚秀的事,他希望父亲找媒人去岚秀家提亲。

    老刘瞪起他杀猪时的大眼睛望着儿子说:“做啥春秋大梦!老范家的女子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耐看,媒人早把门槛踢烂了,能轮上咱?现在秦家看上了,讨了回帖,这事没有改了,咱一个杀猪的庄户人家,哪有能耐和大财主家去争高下?”龙武看了看爹手中的杀猪刀,眉头紧蹙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家拿到回帖,杨氏赶紧找好媒人、证婚人,让秦君杰去汾阴县公署社会局,为秦君青和岚秀办理了婚书:

    秦君青,年二十八岁,光绪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戌时生,系汾阴县人,与范岚秀,年十六岁,光绪三十四年五月十日生,系汾阴县人,于中华民国十三年腊月二十八日在汾阴秦家大院举行结婚。

    这一切都是在杨氏安排下悄然进行的,包括秦君青在内,一直都认为腊月里的婚事是给二哥秦君民纳妾。

    秦君民是无暇顾及纳妾的,临近年关,除了安排雷掌柜催促各商号的年终回款,还要安排给本地商号年终备货。像县城里的“恒裕泰”“恒裕祥”和“恒裕丰”三联号,既要给有钱人准备绸缎、稀罕洋玩意儿,还要给乡民准备柴米油盐,洋布、火柴、灯油、烟花爆竹。最紧要的是各商号掌柜年前都要回来报告商号详情,秦君民几乎隔一两天就要见一次从外地回来的掌柜,听他们汇报商号事项,了解各地时局,根本无暇顾及母亲假纳妾真娶亲的事。

    在秦君民内心里,其实他还有一个更长远的计划,因为不论是和各地归来的掌柜聊天,还是和他的同学书信往来,加上省府推出促进经济建设的“厚生计划案”,他都觉得发展实业是改变秦家长项依赖贩运改变走向衰败命运的唯一机会。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因地制宜,利用汾阴这片土地上的资源来实现他的“实业梦”。

    离小年还有三两天,一大早,父亲让人过来告诉秦君民,让他备好车马,两人一起去趟崇圣寺。年前到崇圣寺捐赠钱款一直是秦家的传统,以往是由秦家女眷乘车前往,捐赠后还要在品字大戏台唱五日大戏。但自秦老爷吃斋念佛后,这一切都改由秦君民来操持。秦老爷不喜欢人多,每次都只带上二儿子。进寺后由住持汇仁陪同绕行一圈,然后在客堂内隔间共进斋饭。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庙后村出发,沿黄河岸边行走一段,再沿汾河一直北上,中间两次跨越汾河,在接近崇圣寺时上一个大土坡,由于坡陡弯急,秦老爷坐的马车上坡时,驾车的刘老黑忙从马车上跳下来,紧紧拉着马缰绳,嘴里“得得”喊着,马鞭子轻轻在马身上敲打着。枣红马在刘老黑的鼓励下,竟然小跑起来,很快就到了坡顶。秦君民透过马车的小隔窗往外看,原本还和汾河处在同一平面上的马车,转眼间已爬升到高处,整个土坡弥漫在扬起的黄尘中,后面跟随的人仿佛在云雾中穿行一般。

    崇圣寺坐北朝南,山门前有两棵松柏,高耸入云。山门上书崇圣寺,乃由顾炎武游历晋南时所书。整个寺院为三进式院落,从南至北依次为天王殿、大雄宝殿、五圣殿、万佛楼。东西配殿分别是:钟楼、鼓楼、客堂、大悲殿、土地殿等,占地面积约1万平米。

    汇仁和尚陪同秦老爷和二少爷进了山门,拾级而上,寺院内柏树森森,树上的残雪随风飘落,拂在脸上有些寒意。除了天王殿和大雄宝殿要叩拜之外,五圣殿是秦老爷常去的地方。五圣殿中间供奉尧舜禹三圣,两侧则供奉着关公和宋真宗。寺内一块碑刻记载了崇圣寺的来历和五圣殿供奉宋真宗的由来:“大中祥符四年(1011)帝赴汾阴祭祀,天降祥瑞,荣光幂河,吉兆,后世乃修此寺以感圣恩。奉其于五圣殿之上,与三圣尧舜禹、关帝并列,永受后人祭拜”云云。

    在一片诵读经书和木鱼敲击声中,秦老爷走出了五圣殿,轻轻拍了拍腿上的尘土。汇仁住持说:“施主,佛门之地六根清净,您老人家能够放下世事繁华、心中杂念,真乃是大智慧!”秦老爷问作何解释?汇仁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施主在人生鼎盛之年创下大业,在耄耋之年将家业交予儿孙,转而投心于佛门,所经之事皆中规中矩,合乎常规,可见施主对人生哲理是何等开悟。”秦老爷微笑着捻了捻胡须,没有作答。从他十多岁开始随父亲经商,到刚刚把家业交给二儿子君民,商海纵横50多年,他深知祖先之创业不易。爷爷辈肩挑手驮,携两子和妻女从陕西逃荒到汾阴,途经多地,屡遭人驱赶和白眼鄙视,最后才在庙后村南一块低洼地落脚。大约是老天爷要给秦家人一条生路,一连三年却不曾降暴雨,秦家人才有时间圈地盖房,生活有了着落。爷爷依靠贩卖针头线脑起家,叔伯兄弟也颇有经商头脑,秦家才有了现在的家业。后弟弟在贩运货物途经黄河河心时遭遇狂风翻船身亡,爷爷才下决心疏浚河道,整修汾阴渡口,购买大型货船,为秦家日后过河贩运货物打下基础。

    “爹,你和住持去吃斋饭,我再四处走走,看看寺里还有没有需要添置和修缮的地方。”秦君民打断了父亲的思绪。“好吧!”秦老爷知道子女们不喜欢他吃斋念佛,尤其是二儿子,喝了几年洋墨水,不要说拜佛了,就连秦家立家之本——长途贩运他也颇有微词,最近一直想要搞什么纺织厂,说是响应政府号召,实业兴家。

    秦君民在执事带领下,并没有沿崇圣寺中轴线走,而是顺着西配殿的小径往寺院后方走。小径是用石头拼接而成的,并没有铺满,时不时有泥土裸露在外。秦君民忽然间觉得这样的铺设正如中国人的处世之道一样,万事不追求圆满。他想起一首关于小满的诗来:

    细雨如丝水尚浅,绿叶成荫花已残。

    人生应如此节气,未有大成常小满。

    天王殿和大雄宝殿挑檐上悬挂的风铃在北风中发出低沉的声响。秦君民走到一处镂空的花墙前,被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竹子吸引住了,让他想不到的是,竹子在北方居然能成活,尤其是在冬天,这些竹子并没有完全干枯,斑驳的叶子还在努力地向外展示着它的绿意。在竹林的前方,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假山,假山上的亭子在风中孤零零地立着。亭子西侧写着“听涛阁”。站在亭子里往西望去,秦君民发现这里其实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观赏处。远处的黄河在冬日晨光的映照下,薄冰反射的光将整个水面映衬得如同一条红色的长龙。冬天汾阴的气温最冷也不过零下10度,河面结了一层薄冰,但并不影响汾阴渡口行船。从听涛阁眺望,脚下的汾河水蜿蜒数里,在远处逐渐融入黄河的臂弯里,恬静得像个孩子一样。

    秦君民低声吟诵着:

    “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生活在秦家这样的大家庭里,秦君民从小就有着很强的自我约束能力,学习也非常上进。他不想和大哥一样,整日里混迹官场。更不愿意像弟弟君青,吃喝嫖赌败坏秦家家风。他现在所做的事,只是父亲无奈的选择。大哥不喜欢做,弟弟想做父亲又怕他败光了家业。秦君民觉得既然从父亲手中接管了秦家家业,自己就要放下心中杂念,在做好现有商业贸易基础上,将自己实业救国的理想付诸现实,通过办实业,改变秦家几十年来传统的易货贸易。

    走下听涛阁,秦君民正欲往前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埙声,顺着埙声望去,一个小和尚正站在东配殿前的一棵松柏树下,非常认真地吹奏着。埙声和着风铃声,冬日的暖阳,墙角残雪,沙沙的风声,让这个小和尚与这周遭的一切,居然相得益彰。秦君民望着小和尚吹埙许久。“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他突然想起在书院里读过大雅里的“板”。

    绕过大雄宝殿的侧面,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原来在崇圣寺后方,有一座舍利塔,坐北朝南,为圆形五层覆钵式砖塔,塔高四丈五。塔体为五层。一层为方形,正中间为拱门,拱门有内室,宽、深有四尺五,从拱门进去垂直可爬至塔顶。二层塔体相错相叠,约有六重,三至五层为圆形覆钵塔体,塔体顶层相轮已不复存在,作了鸟雀巢穴。塔身通体有裂缝,在风中似乎要摇摇欲坠。秦君民曾听马连举讲过,此塔建于明洪武十六年,原本塔顶还有一个五层相轮,塔下存放有得道高僧的舍利子。

    秦君民看了看残破不堪的佛塔,问紧随身后的执事:“破成这个样子,为啥不修一修?”执事说:“寺内僧人多,香火也不甚旺,秦家的供奉多用于日常花销,没有能力再修补。二少爷现在当家,看看能否?”执事没有说下去。秦君民叹口气说:“这几年年馑不好,又闹滩匪,这样吧!你们寺里寻人,秦家出钱,时间长短不打紧,活要做好,让干活的村民有口饭吃。”

    执事听后忙说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以表谢意。

    从崇圣寺回到巷子里,秦君民就碰到前来找他的秦君杰。兄弟二人打了招呼,便垂手立在巷道两边,等父亲下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才跟随父亲进了院门。

    秦老爷和杨氏住在北院,这是一座三进式四合院,前院东西厢房由看家护院的家丁和更夫居住。中间为一穿堂式门厅。两人跟随父亲经过门厅,来到父母居住的大院里。北房往后是后厅,原本是花园,后来为了方便秦老爷招待客人和从外地回来掌柜就改为后厅,配有厨房和餐厅。大院东边主要存放家里的银两,西边由照料父母生活起居的下人使用,正房则是父母亲休息和居住的地方。

    看到秦老爷回来,下人们忙端了脸盆,让他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脸,然后又端来茶水。秦老爷坐在椅子上稍事歇息后问秦君杰有啥事?秦君杰说:“主要是和爹说说办学的事,眼下政府鼓励兴办新式学堂,学堂已基本上筹备好了,招生情况还不错,第一批有50多个娃娃,都不收学费。”“这是好事么,”秦老爷点点头,呷了一口茶水回头对二儿子说:“要支持你大哥哩!费用上要保证,晌午管娃娃们一顿饭。尤其是秦家的娃娃,一定要上学,将来才能有出息。”秦君民忙说:“事已办妥了,费用的事爹不用操心。今天还答应崇圣寺的执事,拿一笔钱修缮寺后的喇嘛塔,也算是为爹做善事哩!”兄弟两人和父亲说完事,又随意聊了几句正要走,母亲杨氏从里屋出来,对秦君民说:“老二你留一下,娘有事和你说。”说完叫下人来服侍秦老爷到里屋休息去了。秦君杰已经猜到母亲要和弟弟说什么,赶忙借故要离开。杨氏拦住说:“又想跑?这是秦家的大事,又不是老二一个人的。”秦君杰有些尴尬,忙收回迈出门槛的脚。

    “和你们说两件事,一是你爹的事,”杨氏压低了声音说:“你们瞅见没,你爹出去没走多少就乏了,最近他晚上老咳嗽,有一次还咳出血,娘只怕你爹得了瞎瞎病。”秦君杰忙说我现在就去请郎中来,给爹瞅一下。杨氏说:“不着急,我怕你爹起疑。过两天你把老马叫过来,老马懂得多,又通医术,让他和你爹聊聊天,顺便号号脉。”杨氏朝里屋瞄了一眼,发现没有惊动秦老爷,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娶亲的事,娘的意思是先让君民出面,把媳妇娶回来,再让君青入洞房。事办成了,别人说啥也没用。”秦君民正要反驳,秦君杰忙制止说:“我回头到学堂里和马爷爷说说。迎亲的事我看拜堂时就让君青上。等迎亲队伍一走,娘就和君青说,让他换好衣服等着就是了。”杨氏劝君民说:“本应该给你纳个小,你媳妇也不生养。但眼瞅着君青老大不小了,也没个人管束,到处惹是生非。再往后爹娘也没精力管了。老二你就忍忍,为你弟弟着想。咱秦家也借亲事给你爹冲冲喜,让他身体早点好起来。”

    秦君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娘的话不能不听。

    ① 河东方言,蹲下、蹲着,通常用来描述一种蹲姿的动作或状态 ② 河东方言,这里、这儿,用来指代说话者所在的位置或附近的地方 ③ 河东方言,那里、那儿,用来指代离说话者较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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