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不得他们立刻死?!”
赵高猛地打断她,几步冲到赵滢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父女之情,只有看待失败棋子的厌恶和愤怒:
“所以你就要像个没脑子的市井泼妇一样,亲自冲上去,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把你老子我精心布下的局,搅得一塌糊涂?!”
他一把揪住赵滢的衣襟,迫使她抬起那张红肿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我让你在书院慢慢磨,用‘关怀’熬干她的精神,用‘意外’了结她的性命!”
“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有人怀疑,也抓不到任何把柄!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赵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嘶鸣:
“你带着一群废物,大张旗鼓去城门堵人!还当着王振山和那么多贱民的面,说出那些不过脑子的话!”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要弄死他们爷孙俩吗?!你是嫌我们赵家树敌太少,想把把柄亲自送到别人手上吗?!”
赵滢被他吼得浑身发抖,但仍不甘心地辩解:
“我……我只是想逼那老东西跪下认罪……”
“认罪?他现在认罪还有个屁用!”
赵高猛地将她掼倒在地,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语气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李平安一身伤痕,是实打实的功臣!”
“都知道我们赵家不给他孙女活路!王振山那个莽夫插手了!还有那些被煽动起来的贱民盯着!”
“现在别说弄死他们,就算他们爷孙俩在京城掉根头发,所有人都会算到我们赵家头上!”
他越说越气,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绣墩,名贵的瓷器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我耗费心力,压下物证,调走人证,断绝他们所有生路,眼看着就能把他们悄无声息地逼上绝路!让你安安稳稳做你的女状元,让我赵家权势更上一层楼!可你这个蠢货!就因为你那点可笑的嫉妒和冲动,把一切都毁了!你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你给了王振山插手的理由!你让那老东西从暗处走到了明处,还博得了同情!”
赵高俯视着跌坐在地、钗环散乱、狼狈不堪的女儿,眼神冰冷刺骨,没有半分怜惜:
“我赵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点小小的屈辱都忍不了,被个泥腿子激将几句就方寸大乱!”
“就你这点心性和手段,也配做我赵家的女儿?也配当什么女状元?简直是我赵家的耻辱!”
字字如刀,诛心刺骨。
赵滢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更是如同被冰锥刺穿。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狰狞、如此毫不留情的一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父亲的骄傲,是赵家未来的希望……可现在,在他眼里,自己竟然只是个“蠢货”、“耻辱”?
巨大的落差和羞辱让她浑身冰冷,连哭泣都忘了。
赵高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但眼神依旧冷硬如铁。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袍袖,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加令人胆寒:
“滚回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出门,更不许再自作主张插手任何事!若是再敢坏我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滢,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就别怪为父……不念父女之情。”
赵滢猛地一颤,抬头对上父亲那毫无温度的眼睛,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在父亲心中,家族权势远重于一切,包括她这个女儿。
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看着她狼狈逃离的背影,赵高眼神阴鸷。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李平安……没想到你这老泥腿子,命还挺硬。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既然暗的不行,那就别怪我用更直接、更残酷的方式,让你们……彻底消失了。
他需要重新布局,一个能让王振山乃至整个陈国公府都无力回天的死局!
和左相府的气氛相比,此时的陈国公府偏院的厢房内,却是药香袅袅。
李欣悦躺在柔软的锦榻上,脸色虽仍带着几分苍白,但呼吸已然平稳,紧闭的眼睫偶尔轻微颤动,显示她正从深沉的昏睡中逐渐苏醒。
那位城南的老医师,姓孙,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取下额头上最后一贴降温的膏药,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王将军,李老先生。”
孙医师转向守在一旁的王振山和李平安,语气带着几分庆幸:
“万幸,送来得还算及时,高热已退,命算是保住了。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李欣悦的眼神带着怜悯:
“姑娘此次元气大伤,心神损耗尤甚,需得长期静养,慢慢调理,切忌再受任何刺激,否则恐落下病根。”
王振山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缓,对着孙医师郑重抱拳:
“有劳孙先生!救命之恩,王家铭记于心!”
孙医师连忙还礼:
“不敢当,不敢当,医者本分罢了。”
他收拾好药箱,又开了几张温补调理的方子,这才告辞离去。
屋内只剩下王振山和李平安,以及榻上安睡的李欣悦。
王振山看着李平安依旧凝重的面色,宽慰道:
“伯父,欣悦既已无性命之忧,您也可稍稍宽心了。今日之事,赵滢当众出丑,赵高那老匹夫定然气得跳脚,短时间内,想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动作。”
李平安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轻轻为孙女掖了掖被角,目光却深沉如古井,毫无波澜。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振山,你把赵高想得太简单了。”
他抬起头,看向王振山,眼中是历经沧桑洞悉人心的锐光:
“今日城门之事,看似我们占了上风,博得了同情,逼退了赵滢。但实际上,我们也彻底暴露在了明处,打断了赵高原本‘温水煮青蛙’的阴毒计划。”
“以此人睚眦必报、行事狠绝的性格,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李平安语气肯定:
“他只会将我们视为必须尽快铲除的心腹大患。之前的种种手段,是暗箭,是阴招。如今暗的不行,他接下来要用的,恐怕就是……雷霆手段,阳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