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一件一件的摆放出来。
苏糖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劝着自己。
这些东西都很普通,降央有的,旁人也会有。
直到……那串琥珀手串被拿出来时,苏糖的指尖猛然攥紧,脸上没了血色。
这串手串是她亲自为降央挑选的,也是她亲自戴在他的手腕上的。
希望他能够平安健康,逢凶化吉。
就算这样,苏糖依旧不肯相信躺在医床上面目全非,了无生气的男人就是降央。
她哆嗦着唇瓣跟工作人员诉说着另一种可能。
万一只是有人抢了他的东西呢。
法医无奈的告诉苏糖:“我们从提取的指纹上已经判定了死者的身份。”
苏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不可能,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他全身的软组织几乎融解,骨骼跟皮肉分离,就连躯干的轮廓都辨不清了,怎么可能成功的提取指纹?”
法医淡定的取出了一截断裂的无名指:“这节手指应该是断裂后卡在了铁皮桶的缝隙里,所以没被海水完全侵蚀,尽管指腹上的皮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勉强提取到完整的指纹。”
他将装着手指的证物袋递给苏糖。
透明的塑料袋上凝着一层湿冷的水雾。
袋子里的断指蜷缩着,指缝里还嵌着一点铁锈。
这件证物确定了降央的身份,也几乎把他所有活着的希望断送。
苏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了脊背,四肢百骸都泛着寒意。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鸣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节也发不出。
喉咙里顿时涌出一股腥甜。
片刻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彻底吞噬了她。
眼前一黑,身体软软的向后倒去,意识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糖!”
丹增及时的接住了她,顿时抱起来飞快的向外跑去。
苏糖在昏睡的这两天,反反复复的做一个噩梦。
她梦到降央被人砍得面目全非,全身是血,而后被塞进了一个铁皮桶里。
鲜血从铁皮桶里汩汩冒出,一直蔓延到她的脚下。
血,全都是血……
她吓得惊慌后退。
但一想到是爱人的鲜血,顿时忍着惊惧停了下来,双膝跪地,捧着鲜血,发出悲怆的哀鸣。
此时血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娃娃。
她跑过来抱住了苏糖,轻声安慰着她,还叫她妈妈。
苏糖猛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头顶悬挂着吊瓶,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直冲鼻息。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无力的跌了回去。
丹增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走过来,将她扶起来,还贴心的在她身后垫上枕头。
“小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糖的喉咙像是吞了刀片一样,哑的可怕:“我梦到了降央。”
这也是丹增心中的痛。
但他是男人,也是军人,接受现实之后,要做的是尽快处理好身后事。
“公安那边会继续追查这个案子,不过阿央的尸体没办法运回康巴,只能在广城火化。”
苏糖痛苦的咽下所有的酸涩,颤声道:“什么时候火化?”
“明天上午。”
她认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心里翻涌着悔恨。
没想到自己重生了依旧没有改变他的结局。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送爱人最后一程。
“我……跟你一起去。”
丹增握住了她的手:“小糖,你怀孕了,留在这里好好养身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苏糖的手指落在腹部,感知着尚未跳动的心跳声。
那里孕育着她跟降央的小生命。
这是不是他送自己的最后的礼物。
她的心中顿时漫过一股酸涩,眼泪毫无预兆的砸在了手背上,烫的心口一阵抽疼。
“那我更要去了。”
她吸了吸气:“就当让孩子送阿爸最后一程。”
“好。”
第二天一大早,丹增陪着苏糖早早的来到了殡仪馆。
工作人员从窗口递过来一叠资料。
丹增一一填写。
办理完手续后,两人就在大厅等着。
看着黑板上不停更换的信息,苏糖的眼眶一阵阵的酸涩。
降央的名字被擦去后,意味着已经火化完毕。
工作人员把骨灰盒交付过来。
苏糖捧在手里的时候,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那样鲜活美好的人,此刻却缩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他喜欢康巴的草场,喜欢那里的雪山白云,一定很惧怕下面的潮湿黑暗。
康巴如果有家人离世,都会举行天葬,这也是村寨的传统。
丹增顶着压力,在雪山脚下为降央选了一块墓地。
在这里可以看到雪山,河谷,还有远处的草场。
他那么喜欢在草场上骑马狂奔。
一定对自己选的墓地很满意。
这也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自打从广城回来后,苏糖就很少说话了,只是一头扎在药坊。
寨子里的男人们都说她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连眼泪都不掉一滴。
只有丹增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有事做,这样就不会想起降央。
忙碌的时候,她也会好好吃饭,因为肚子里还孕育着两人的骨血。
她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生出来。
丹增的假期结束了,他得赶回部队,可是苏糖现在的状态又令他感到担忧。
似乎自从从广城回来后,她一直刻意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虽然看上去一脸淡然,但丹增知道,她心里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
如果不把情绪发泄出来,他担心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临走那晚,丹增进了苏糖的房间。
房间里的喜字还没有揭掉,红色的被面还没有换掉。
苏糖看到他时,眼眸颤了颤:“阿布,我现在……”
丹增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我知道,就想抱着你睡会儿,什么都不做。”
他要是这个时候再有别的心思,就是纯禽兽了。
自打知道降央遇难的消息后,全家都很伤心,但他们顾及到苏糖肚子里还有孩子,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情绪,生怕让苏糖伤心。
她这个时候胎像还不稳,更要小心谨慎。
苏糖乖乖的躺在了他的身边。
丹增身上的气息往她的鼻息里钻,却让她想起了降央身上青草的涩味混杂着汗水的味道。
她顿时眼眶有些湿润,但握紧了手指,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丹增却希望她能哭出来,把压在心底的情绪狠狠地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