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家
“咳咳……咳……”
枯槁的咳声在废墟上回荡,牧老爹扶着断墙勉强站直,灰白的头发被血污黏在额角,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胸腔的剧痛。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却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身影,脊梁挺得笔直。
“喂喂喂…”
“怎么了怎么了?”
情欲踩着破碎的青砖,赤足碾过一片焦黑的木屑,她歪着头,嘴角挂着蜜糖般的笑意,眼底却淬着冰。
“这就不行了吗?你不是还有寿元没耗尽吗?”
“继续啊,用你的命换族人的命,多划算呀。”
“快点快点。”
话音未落,她纤细的手指骤然抬起。
百米外,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正躲在水缸后发抖,下一秒被拽起,细弱的脖颈被情欲掐在掌心。
孩子的脸瞬间涨成青紫,小手徒劳地抓着空气,发出“嗬嗬”的哀鸣。
“住……住手!”
牧老爹目眦欲裂,喉咙里溢出腥甜。
他猛地咬破舌尖,精血混着残余的法力在掌心炸开,哪怕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哪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也要冲过去。
那是牧家的孩子,是族里的希望,是他的家人。
他怒吼着扑向情欲,疲惫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可情欲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眼底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下不耐。
“唉,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真无趣。”
她腻了这场游戏,距离大人规定的时辰只剩一个时辰,她还要去确认那个小家伙是不是已经死了。
纤细的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握,狂暴的力量瞬间汇聚,形成一个漆黑的旋涡,旋涡边缘的空间都在扭曲、撕裂。
“死吧。”
她的声音很轻,手掌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缓缓挥下。
“噗通——噗通——”
牧家残存的族人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力量,纷纷被压得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碎石上渗出血迹。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起身,手臂却像挂了千斤巨石,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覆盖了半边天空的巨大手掌缓缓落下。
牧老爹停在原地,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掌,感受着死亡的冰冷,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妻子温柔的笑脸,闪过儿子们灿烂的脸庞。
唉,可惜啊,这辈子终究没抱上孙子。
再也看不见妻子孩子了…
再也…
“咚——”
忽然!
一声轻响,似清泉滴落平静的湖面,在死寂的废墟上泛起圈圈无形的涟漪。
下一秒,漫天金光骤然爆发!
刺目的金光穿透了漆黑的云层,将整个牧家废墟照得如同白昼。
一柄巨大的金色巨剑凭空出现在空中,剑身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巨剑劈开的空间裂缝中,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着素白长袍,衣摆无风自动,双目紧闭,面容平静。
脚步轻轻点在空中,便泛起圈圈金色的涟漪,仿佛踏在无形的水面上,一步步从裂缝中走出,落在巨剑前方。
“唉……”
一声轻叹,带着说不清的疲惫与无奈,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沉。
情欲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她猛地后退一步,看着那道白衣身影,“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记了和大人的约定了吗?!”
白衣人没有睁眼,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远方:“滚…”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围的空间剧烈震荡,那只巨大的黑掌瞬间崩碎成漫天黑雾,消散无踪。
情欲浑身一颤,看着白衣人紧闭的双眼,仿佛看到了那双眼睛睁开时的恐怖景象。
“你…”
“滚!”
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敢反抗,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牧家众人,咬牙道。
“好,我滚……希望您……未来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烟,仓皇地消失在天际。
白衣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孔中爆射出万丈金光,扫过呆愣在原地的牧家众人。
他们还没从刚才的生死危机中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白衣人,眼中满是震撼。
他的目光在牧老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个被救下的小孩,最后落在人群中那个面色苍白的孕妇身上。
金色的光芒在孕妇周身轻轻环绕一圈,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印记,随后缓缓消散。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了原地。
……
…………
“快!再快一点!”
牧清寒心中万分焦急,家人生死未卜,他在武痴那耽搁太长时间了。
他强压下颤抖的指尖。
自己的朋友们已经成长起来,如果没有顶级圈外生物的绞杀,人族面对那些圈外生物,应当还能支撑,不会转瞬崩盘。
可“支撑”二字背后,是多少断壁残垣、多少白骨露野?
他不敢深想,只能爆发体内法力,只求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到家人身边。
“轰!”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兽在地下苏醒。
牧清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汗毛倒竖。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侧身急闪,法力在身侧凝聚成金色屏障。
下一秒,一只巨掌轰然破土而出,五指狠狠砸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坚硬的地面瞬间被砸出深达数十米的大坑,碎石裹挟着尘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从地底传来,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巨掌撑着坑沿,泥土簌簌落下,一个庞然身躯缓缓从地下升起。
暗褐色的鳞片在昏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原本该是躯干的位置蠕动着粘稠的黑雾。
四条粗壮的肢体凭空长出,每挪动一步都让大地颤抖不已。
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占据了半个头颅的猩红竖瞳,瞳仁里翻涌着嗜血的红光,死死锁定着牧清寒。
“看来我是最幸运的啊!”
“竟然能在这里截到你……嗯?不对!”
他的竖瞳骤然收缩,躯干剧烈晃动了一下。
“你身上……怎么会有武痴的气息?
“你,竟然能从他手里活着逃掉?”
牧清寒站在数十丈外,脊背绷得笔直。
他仰头望着那近百米高的巨物,对方的阴影像一堵厚重的墙,将天空都遮去了大半。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猛然袭来,这家伙…居然也是大妖皇巅峰!
他甚至能闻到对方鳞片上散发出的、类似腐土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经泛白。
可恶…
“算了算了,虫子罢了。”
痛祸猩红的竖瞳里闪过一丝不耐,鳞片微微震颤。
“虽然不知道武痴那家伙为什么不杀你,但——”
话音未落,他身前的空气突然剧烈扭曲,浓稠如血的红光从鳞片缝隙中喷薄而出。
瞬间化作牢笼般的光罩,将牧清寒周身数万米的空间完全锁死。
那红光带着蚀骨的灼热,牧清寒刚想运转法力后撤,脚踝却像被无形的锁链缠住,每一寸肌肉都在红光的压迫下发出酸痛的呻吟。
这才是大妖皇真正的实力!
牧清寒的心沉到了谷底。
先前与武痴缠斗时,他至少还能寻到喘息之机,可此刻面对痛祸,他竟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死亡的阴影如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想汇聚法力抵挡。
可浑身法力却像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被光罩中狂暴的能量撕裂,经脉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嗡——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柄巨大的镰刀凭空出现在痛祸掌心,镰刃上缠绕着黑雾与血光,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镰刀挥落的瞬间,空气被割出刺耳的尖啸,直取牧清寒的脖颈。
他眼睁睁看着镰刃在视野中放大,却连眨眼的力气都快失去。
这就是大妖皇巅峰的恐怖,强大到极致的力量。
就在镰刃即将触碰到牧清寒咽喉的刹那,一道银芒如流星般从天而降!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炸开,长枪枪尖精准地撞上镰刀刀刃,狂暴的力量顺着两柄兵器蔓延开来,地面瞬间裂开数道深沟。
那柄长枪竟直接将痛祸的巨镰弹飞出去,枪杆顺势砸在痛祸身前的地面上,轰然炸开万钧雷霆!
雷光如紫蛇狂舞,将血红色的光罩撕开一道缺口,痛祸被震得连连后退三步,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声音里满是不解与愤怒。
“武痴!你疯了?你找死不成?!”
武痴立于雷光之中,身躯被雷霆映照得明暗交错,他握着银枪的手稳如磐石,只是微微转动枪杆。
“你…”
“轰——!”
牧清寒刚想开口,一道雷霆瞬间擦着他的脸爆射而出,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滚。下次见面,必杀你!”
牧清寒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不再耽搁,牧清寒连忙离开。
刚飞出百米,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夹杂着痛祸暴怒的嘶吼。
“武痴!你要叛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