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心头倏然一紧,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一关还是躲不过。
昨天张主任让她去过库房,即便不是那一间,也难免被卷入怀疑范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神情平静地跟着刘秘书走向厂长办公室。
胡厂长的办公室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昏暗,烟雾缭绕,空气里混杂着烟草与油墨的气味。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五官削瘦,双眼阴鸷狡黠,笑意里带着几分虚伪,像蛇吐出的信子,随时可能咬人。
他死死盯着林溪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缓缓开口:“早就听说刘副厂长招了个能干的小姑娘,今天终于得见。林同志,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厂里都看在眼里。”
林溪微微颔首,语气克制:“胡厂长过奖了。”
胡厂长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凌厉:“听说林同志昨天去了库房。”
林溪神色不变:“是的。张主任让我去取一批备用零件,顺便核对前几天送来的配件单。”
“那你有没有经过旁边的那间库房?”胡厂长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像猎人死死盯着猎物,企图从她的微表情里捕捉到破绽。
“没有。”林溪平静回答,眼神清澈,没有丝毫闪躲,“我只去过张主任指定的库房,从未进去过别的。”
短暂的沉默后,胡厂长深吸一口气,换了种语气:“林同志啊,厂里是准备重点培养你的,再过不久就要给你转正了。可要记住,若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因小失大就可惜了。要是不小心拿错了零件,只要如实交代,把东西还回来,厂里既往不咎。但若是查出来… …”
他话音戛然而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
林溪抿了抿唇,眼神坚定无比:“胡厂长,我可以发誓,我从未去过那间以外的库房,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厂的事。我这段时间兢兢业业,厂子给了我机会,我只有感恩,绝无二心。”
胡厂长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没能捕捉到异常,摆了摆手:“好了,你先下去吧。不过,若发现同事有任何反常,立刻向我汇报。”
林溪恭敬点头:“厂里信任我,我绝不会辜负。”说完,她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合上,胡厂长的目光依旧落在门上,眉头紧锁。
阴影里,他低声喃喃:“也不是她…那究竟是谁?”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不耐烦地敲击着。
良久,胡厂长低声开口:“虽然不像是她,但既然昨天那个时间她出现在附近,就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从今天开始,派人盯着。”
昏暗角落里,一个冷漠的声音应道:“是。”
林溪回到座位,神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赵成海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小林啊,你也被询问了?”
林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刘志和则摇着头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工厂开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种乱子。咱们又不是研究所,哪儿来的机密啊?老赵,你知道点啥不?”
赵成海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哪能随便打听。不过我猜应该是什么重要的零件。咱们维修部天天跟器件打交道,更得小心。别说真有事儿,就算没事儿,一旦被盯上,日子也不好过。”
刘志和打了个冷颤:“嗐,这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几人面面相觑,空气里透出几分压抑。
黄文涛自那次厂门口的风波后,已经许久没再主动与林溪说过话。
林溪结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工厂,仿佛在无形中筑起了一道屏障,让他一次次想要靠近,却始终止步。
不过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在同事们错愕的注视下走到林溪面前。
“小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惴惴不安,“虽然说得太晚了,事情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我还是想替我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林溪抬眼看了他一瞬,语气平和:“你也知道,错的是你母亲,不是你,所以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黄文涛唇角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我想…请你吃顿饭,算是赔罪。”
“别。”林溪立刻摇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怕你妈又觉得我别有用心。既然我答应过她,就绝不会做让她误会的事。哪怕再清白,被人嚼上几句舌根,到时候就是百口莫辩了。”
她的声音不重,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黄文涛脸色一僵,只能垂下头,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几位老员工互相望了一眼,神情复杂。
本来都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还想从中撮合撮合,谁曾想人家姑娘早就结婚了,再加上黄文涛他妈这个性子,他们撮合的心思最终成了笑话。
煎熬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下班时间。
工厂大门外,工人们三三两两推着自行车散去。林溪依旧像往常一样,低调地骑着车出了厂门,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察觉到暗处的窥视。
就在她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时,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不远处,周启明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
眼神一沉,他立刻招呼身旁的兄弟:“快去找珩哥!告诉他嫂子被人盯上了。”
那人立刻点头,转身消失在街角。
手下把消息一五一十汇报给顾明珩后,他只是眯了眯眼,声音低沉而冷厉:“这几天都不要再和我接触。”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林溪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得死死的,那些暗线不仅守在她的身边,也在悄悄观察自己。
若不是心中早有准备,恐怕早就露了马脚。
为了不让林溪陷入更大的危险,顾明珩压下心中急切,只能示意手下暂时蛰伏。
他自己每天依旧按时上下工,吃饭、休息,一切如常,不露丝毫破绽。
表面的宁静日复一日。厂里风声渐渐松了,最严苛的排查也过去了,暗处盯梢的人似乎散去。
顾明珩心里清楚,这份“恢复正常”的表象,未必代表危机真的过去,但至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可行动的窗口。
他在心里权衡许久,手里的东西太重要,绝不能交给别人去冒险。他必须亲自跑一趟军区,把情报交到上层的手里。
夜幕沉沉,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顾明珩把一张已经盖好公章的介绍信放到桌上,语气沉稳而认真:“我准备以去养父母家参加弟弟婚礼为由,顺路把东西送到市公安。可能要耽搁几天,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