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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关外伶仃

    孙邵良眺望着那座死寂关隘。

    思绪不由拉回了宽甸卫城,乃至是建州卫城,还有那绵延边墙,甚至于那座抚顺关东南方向的鸦鹘关。

    这些地方,都曾让他们为之奈何。

    到底什么是孤军?

    孙邵良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旁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就是孤军之意,也是他们这支偏师的真实处境。

    ......

    声东击西。

    付出数百精卒损伤,终是夺得宽甸卫城。

    城外尸群也被折返的骑队设法引开,他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将士们也终于有功夫,去修补更换各自的甲片损伤,取用库中积粮,饱食休整。

    早已损耗一空的箭矢也终于得到了补充,他们重新拥有了针对尸群最安全的远程打击能力。

    宽甸卫城作为偏僻的关外羁縻之地,驻军驻民皆极其有限,人口规模远小于关内。

    但是供应近三千甲兵的人吃马嚼,总归还能支应一段时日。

    但......确实不够他们熬过关外注定更为漫长的凛冬。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东征偏师主将,总兵孙邵良,仍然在面临着极为艰难地抉择。

    身为主将,若是行差踏错,必将累及三军。

    孙邵良背着双手,看着面前硕大的整张舆图。

    身为一军主将,尽管只是偏师,但朝廷依旧赐下恩赏。

    这张出自皇宫内的宝贵舆图,就这般暂且落在偏师主将,孙邵良手中保管。

    主帅刘安手中,亦有一份。

    其上,含高丽所献之八道府县堪舆,又有辽东锦州以东之泰半地域。

    舆图之北甚至含括了那极北寒地——奴儿干都司,以及苦兀岛。

    那里,是朝廷官兵所能控制的疆域最北端。

    这便是由洛京城内一众技艺最精巧的画师,从皇宫中的天下舆图,抄录下的一部分。

    已经称得上是军争之瑰宝。

    但眼下,西归?还是北进?

    孙邵良不得不细细斟酌。

    他的手掌抚在舆图上,缓缓相移。

    ‘宽甸卫以西,边墙地形险要,此山相隔......不具备供大军通行的道路。’

    千山山脉,山高林密,绝无人马通途。

    孙邵良心中第一时间便抹去了这个念头。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北面。

    ‘北进,是肯定的。’

    ‘区别在于,去哪儿?’

    舆图之上,北面二百里外,便是另一处羁縻卫所,治所之所在,建州卫城。

    建州卫西南五十里外,有一边墙关隘,可供大军驶入关内,其名‘鸦鹘关’。

    ......

    “诸位都是聪明人,我等纵使暂且脱离死局。”

    “但实际上,关外凛冬漫长,困守此地,粮食短缺眼下就不能得到真正解决。”

    孙邵良召集军中剩余将校,乃至那监军王伺恩,聚在卫城一处官邸内商议大事。

    众人皆神色凝重,眼底未见昨日得生之庆幸。

    数百同袍凄烈饮恨,余者难言欢庆。

    “大人,”立刻就有一位校尉出列,抱拳道,“此疫即已过江,卑职只怕......”

    说道此处,一旁同僚一言难尽的拉住了他,止住后续冒失之言。

    不,不是冒失,只是......难以面对下,不得已的回避。

    若是这场大疫始终走在他们前面,那他们......回家?

    远方家乡,又真的还能回吗?

    想到那般可怕的场面,堂内将校皆是神色一黯,沮丧之情在沉默中无声蔓延。

    这话题宛如禁忌,无人敢直言。

    尽管历经一场惨胜。

    但这场大疫,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云恐惧,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这支孤军。

    “慌什么慌!”

    孙邵良不得不大喝斥责。

    “辽东尚有军兵逾十万数!自有守土之责!”

    此言一出,多少还是给了众人些许希望。

    谁又能想到,他们这些边军精锐,有朝一日竟然要把家乡故土的安危......寄望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所谓‘农兵’,保家卫土。

    ‘回家’,这两个字,才是真正让这支关外孤师始终乱而不散的关键。

    将士们只剩下这么个小小念想。

    孙邵良干脆直言道,“我意向北!”

    “先至鸦鹘关试探,若不能进......”

    他的手指向北端苏子河,建州卫城正在其上游之畔。

    “至建州卫城打探一二,若其未陷,自可休整。”

    孙邵良深吸一口气,“若其尽陷尸口,便顺河而下,可直抵抚顺关外!再探!再入!”

    他实在说不出若是再次失败,又该如何,只能安抚道。

    “本将私以为,若此两关皆不可入,那我等夺那建州卫城,起码在关外过冬无虞。”

    退一步而言,两城之积存,也能让他们暂且好好活着度过今岁凛冬。

    至于夺关?夺城?

    要再折去多少人?

    这一道道布置的背后,是注定要殒命无数的同营袍泽。

    需以血肉铺垫的生路,摆在他们眼前。

    但,这本就是场战争,人与尸的战争。

    而战争的本质,就是胜利与死亡。

    诸多将校互相对视一眼,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

    “我等,遵奉大人军令!”

    众人抱拳齐拜。

    此时此刻,他们拜的不再是孙邵良的总兵官身,而是他于绝境中,为众人指出的那条活路。

    ......

    而如今,孙邵良既然会来到抚顺关外,此前的一关一城自然是已经碰壁折戟。

    先是鸦鹘关,关口之内归属于清河卫千户所。

    孙邵良自然是不知道关内驻屯卫所的情况如何。

    但这道险关没有生人开门,任他们百般本事也是过不得。

    此关本就建于东山余脉之间一条狭窄的山谷之中。

    两侧是穷山峻岭,绕路无从谈起。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地势,就连攻关都很难展开阵势。

    况且,一旦陷入持久的消耗,尸疫渐染之下,这支孤军必将崩溃。

    仅靠他们简陋的攻城器械,孙邵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攻关兴致。

    哪怕这道险关背后,就是他们的回家路!

    毕竟,人要是都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在有的选的情况下,他们这支孤军仍以保存实力为上。

    避其锋芒,方为上策。

    随后,大军绕道建州卫城,只远远眺望,便不得不再次转向。

    因为,那里也陷了。

    作为关内关外重要的通商路径,既然鸦鹘关失陷,建州卫城自然也绝无幸免之理。

    理由也很简单,孙邵良脑海中霎时就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出关商队自山民手中收购冬猎皮毛,随后回返建州卫城休整。

    直至某日,出发入关的商队被关隘之尸所阻,携伤仓皇而返。

    剩下的经过,一旦尸疫传入卫城民聚之地,就不必再多言了。

    不过是又一座恍若宽甸卫城一般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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