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用银针小心翼翼刮下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有一股极淡的、类似铁锈和硫磺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不是普通的血。
她将样本收入证物袋。
“有什么发现?”萧止焰走过来。
“还不确定,需要回去化验。”上官拨弦环顾房间,“这里看起来太‘干净’了,不像一个舞姬长期居住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只是借用这个身份,潜伏在醉月楼。她的目标,或许就是昨晚那场‘飞升’。”
利用特殊的磁性钢丝,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精心策划的潜逃,或者……运输试验?
玄蛇难道在试验用这种特殊的磁性力量,来运送人或物品?
这个想法让上官拨弦背后生寒。
如果这项技术成熟,岂不是意味着玄蛇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在严密监视下消失?
“必须尽快找到月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止焰沉声道,“还有那种钢丝的来源。”
离开醉月楼时,已是黄昏。
夕阳给长安城的屋檐染上一层金红色。
两人走在回萧府的路上,各有所思。
“那种磁性……如果足够强,是否真能将人‘吸’走?”萧止焰忽然问道。
上官拨弦沉吟片刻:“理论上,如果另一端有更强的磁力源,并且计算好力量和角度,并非不可能。但要做到如此精准迅速,且不留下明显痕迹,难度极大。”
她看向萧止焰,“除非……他们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技术。”
天外陨铁带来的技术吗?
萧止焰想起那块黑色碎片,以及李琮临死前提到的“影武士”。
这些东西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回到萧府,刚进大门,就听到书房方向传来萧聿的哀嚎和阿箬银铃般的笑声。
“哎呀,萧聿你笨死了,这个字又写错了!”
“还不是你在旁边吵我……”
萧止焰眉头微蹙,迈步向书房走去。
上官拨弦跟在他身后,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书房内,萧聿正苦着脸趴在书案上抄写《礼记》,纸上墨迹斑斑,好几个字都写错了。
阿箬盘腿坐在旁边的地毯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指着他的错处,乐不可支。
“抄完了?”萧止焰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萧聿吓得一哆嗦,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大……大哥……”他欲哭无泪地看着写废的纸。
阿箬也赶紧站起来,把手背到身后,假装看天花板。
萧止焰走过去,拿起萧聿抄写的纸张,扫了一眼,脸色更沉。
“心浮气躁,笔触虚浮,错漏频出。这就是你抄了三遍的结果?”
萧聿低下头,不敢吭声。
“伸出手。”
萧聿颤巍巍地伸出手。
萧止焰拿起戒尺,不轻不重地在他掌心打了三下。
“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如此懈怠,将来如何立足?”萧止焰语气严厉。
萧聿眼圈微红,咬着嘴唇:“我……我不想只知道读书……我也想和大哥一样,查案破案,为民除害……”
“胡闹!”萧止焰斥道,“查案破案,靠的不是一时意气!没有足够的学识、阅历和心性,你连案卷都看不明白,只会沦为别人的棋子,甚至白白送命!”
他指着窗外,“你看看这长安城,表面繁华似锦,底下暗流汹涌!多少双眼睛盯着萧家?我让你读书,是让你明事理、辨是非,将来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而不是让你逞匹夫之勇!”
萧聿被训得抬不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箬看着心疼,忍不住小声辩解:“萧大哥,萧聿他……他也是好心……”
“你闭嘴。”萧止焰一个眼神扫过去,阿箬立刻噤声。
上官拨弦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萧聿写废的那张纸,看了看。
“聿儿,《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在前,是根基。你大哥并非不让你有抱负,而是希望你先打好根基。根基不稳,高楼倾覆,届时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累人累己。”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萧聿抬起头,看着上官拨弦清澈的眼睛,又看看大哥严肃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大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抄书,好好读书。”
萧止焰看着他重新变得坚定的眼神,紧绷的脸色稍缓。
“今晚抄不完,不许用晚膳。”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上官拨弦对阿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留下陪着萧聿,自己也跟着离开了书房。
走在廊下,萧止焰放慢了脚步。
“让你见笑了。”他语气有些无奈。
“严兄如父,你做得对。”上官拨弦轻声道,“只是,聿儿年纪尚小,有时需要些引导,而非一味的压制。”
萧止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时间不等人。玄蛇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我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上官拨弦懂他的未尽之语。
他担心自己无法一直护着弟弟,护着这个家。
“我们会找出真相的。”上官拨弦看着他,目光坚定,“一定会。”
萧止焰迎上她的目光,心中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嗯。”他低声应道。
夜幕降临,萧府灯火渐次亮起。
而长安城的某个角落,关于“嫦娥奔月”的奇闻,正伴随着秋风,悄悄流传。
没有人知道,那名消失的舞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那奇特的钢丝,将牵引出怎样更大的阴谋。
夜色渐深,萧府的书房里却依旧亮着灯。
上官拨弦坐在灯下,面前摊开着从月奴房间带回的证物。
那点暗红色的血迹样本被她小心地分成了几份,正用不同的药液进行测试。
萧止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卷案宗,目光却不时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灯光柔和地勾勒出她纤长的睫毛和挺秀的鼻梁,平日里清冷的神色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她偶尔会微微蹙眉,或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萧止焰的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终南山回春谷,那个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给一株珍稀药草除虫的小姑娘。
也是这般专注的神情,阳光洒在她略显瘦弱的肩头,仿佛镀上了一层浅金。
那时他便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体内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果然不是人血。”
上官拨弦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她举起一个琉璃皿,里面原本暗红色的样本,在加入某种透明药液后,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并且微微泛着气泡。
“里面混合了硫磺、朱砂,还有几种罕见的矿物粉末,以及……一种活性很强的磁性物质。”她仔细分辨着气味和反应,“这更像是一种……绘制特殊符文的涂料,或者某种机关的动力媒介。”
“涂料?动力媒介?”萧止焰收敛心神,走到她身边,看着那诡异的蓝色液体。
“嗯。”上官拨弦点头,“还记得李琮提到的‘影武士’吗?还有那块黑色碎片上的‘影’字。我怀疑,玄蛇可能在使用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结合了磁性力量和特殊材料的机关术。”
她拿起那截断裂的钢丝,“这种钢丝,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环。”
她走到房间另一侧,那里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磁石和铁块。
她将钢丝靠近一块较大的磁石。
这一次,磁石产生了明显的排斥力,将钢丝推开了一段距离。
“你看,极性相斥。”上官拨弦眼神锐利,“如果当时在醉月楼的上空,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极性相反的磁力源……那么钢丝断裂的瞬间,舞姬确实有可能被迅速‘推’向或者‘吸’向那个方向,造成凭空消失的假象。”
萧止焰顺着她的思路:“也就是说,月奴的‘飞升’,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转移。她利用表演作为掩护,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通过磁性力量,将自己运送到了预设的位置。”
“而且这个位置,可能就在附近,但极其隐蔽。”上官拨弦补充道,“否则无法解释为何现场找不到任何拖拽痕迹,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正分析着,书房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萧止焰眉头一皱,猛地拉开房门。
只见萧聿和阿箬两人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显然刚才正扒在门上偷听。
“大……大哥……”萧聿吓得脸都白了。
阿箬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萧止焰语气不悦。
“我们……我们担心上官姐姐和大哥哥太辛苦,想来问问要不要吃宵夜……”阿箬急中生智,举起手里的糕点。
萧聿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宵夜!”
萧止焰看着他们心虚的样子,哪里不明白。
他沉下脸:“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萧聿连忙保证,“三遍《礼记》注疏,一字不差,都放在书房桌上了!大哥您可以随时检查!”
萧止焰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两人:“既然这么有空,去把《论语》前十篇,抄写一遍。”
萧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阿箬也苦着脸:“萧大哥,我……一个江湖女子,我不识字啊……”
“那就去帮聿儿磨墨,不许偷懒。”萧止焰毫不通融。
两人垂头丧气地应了声,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萧聿忍不住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桌上那泛着幽蓝光泽的琉璃皿和奇特的钢丝,眼中充满了好奇。
“还不快去!”萧止焰催促。
两人这才一溜烟跑了。
上官拨弦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他们太严厉了。”
“玉不琢,不成器。”萧止焰关上门,走回桌边,“尤其是聿儿,心性未定,好奇心太重,若不加以约束,容易惹祸上身。”
他顿了顿,看向上官拨弦,“况且,如今局势不明,那个‘千面狐’不知潜伏在何处,还是小心为上。”
提到“千面狐”,上官拨弦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这无疑是极其可怕的能力。
这意味着信任变得岌岌可危。
她下意识地看了萧止焰一眼。
萧止焰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迎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