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威胁,让人脊背发寒。
萧止焰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全府再次彻查,尤其是下人的房间和随身物品。
然而,如同前几次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千面狐就像一阵风,留下了痕迹,却抓不住实体。
“他是在警告我们,也是在做最后的测试。”上官拨弦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阿箬,声音低沉,“测试我们的底线,测试我们的能力……为他在洛阳的行动做准备。”
萧止焰眼神一凛:“你是说,他可能在洛阳等我们?”
“很有可能。”上官拨弦分析道,“他在长安制造混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而真正的重心,或许已经转移到了洛阳。荆远道的离开,也许并非巧合。”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地图,手指点在洛阳的位置。
“洛阳是前朝旧都,势力盘根错节,又是商贸枢纽,便于隐藏和运输。玄蛇若有大动作,那里是绝佳的据点。”
萧止焰走到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洛阳上:“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动身了。”
他看向上官拨弦,眼中带着询问,“你……准备好了吗?”
上官拨弦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随时可以。”
她的身世迷雾,师父和师姐的仇,与玄蛇的恩怨,都隐隐指向洛阳。
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好。”萧止焰点头,“三日后出发。我会以巡查河务的名义前往,你与阿箬扮作我的随行医官和侍女。”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此去凶险,不比长安。千面狐很可能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知道。”上官拨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好,我也想会会他。”
接下来的三天,萧府上下都在为洛阳之行做准备。
上官拨弦整理了所有可能用到的药材、工具和资料,尤其是关于苗疆蛊毒和陨铁能量的部分。
阿箬经过那次惊吓,更加刻苦地学习辨识毒物和蛊虫,小脸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萧止焰则忙于交接公务,安排长安的后续事宜,确保他们离开后,对玄蛇的监控和压制不会放松。
萧聿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不再像往常那样跳脱,默默地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用功,只是偶尔看向阿箬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舍。
出发前夜,月朗星稀。
上官拨弦独自一人在院中整理药囊,萧止焰走了过来,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入她手中。
她低头一看,是一枚通体莹白、雕刻着繁复鹰隼图腾的羊脂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隐隐有内力流转,显然并非凡品。
“这是?”她抬眼看他。
“孤鹰令。”萧止焰低声道,“凭此令,可以调动我在洛阳的部分暗线和资源。遇到紧急情况,可去城西‘济世堂’找苏玉树,他在洛阳开了分店,他是可靠之人。”
他没有多说这令牌代表的意义,但上官拨弦明白,这几乎是他身份和权力的象征之一。
她握紧了玉佩,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他的体温,心中微暖。
“谢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萧止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此去洛阳,万事小心。无论发现什么,遇到什么,保护好自己,等我。”
他的话语简单,却带着沉甸甸的牵挂。
上官拨弦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情意。
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她本以为自己此生不会为谁心动,却终究还是陷落在他坚定而沉默的守护里。
她上前一步,轻轻靠进他怀里,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萧止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混合着秋夜微凉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也是。”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有些模糊,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长安局势复杂,陛下身边……也未必全然安稳。你要当心。”
她指的是皇宫内的阵眼和可能存在的内应。
“我知道。”萧止焰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等我处理完洛阳之事,回来便向陛下请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上官拨弦明白他的意思。
请旨赐婚。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脸颊微热,却没有反驳,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无声的默许,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相拥而立,在月下静静享受着这离别前难得的温存。
然而,他们都清楚,前路莫测,危机四伏。
洛阳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而隐藏在暗处的千面狐,如同一条毒蛇,正等待着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三天后,清晨。
数辆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悄然驶离了长安城,向着东都洛阳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上官拨弦掀开车帘,回望着那座渐行渐远的巍峨城池。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古老的城墙上,泛着金色的光晕。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孤鹰令和那块依旧带着微热的陨石碎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洛阳等待她的是什么,是身世的真相,还是玄蛇的陷阱,亦或是千面狐的狙杀,她都将一一面对。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离开长安已有两日,越往东行,秋意愈浓,官道两旁的树木大多已凋零,露出遒劲的枝干,平添几分萧瑟。
上官拨弦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
阿箬靠在她身边,似乎还未完全从前几日的惊吓中恢复,有些蔫蔫的,摆弄着上官拨弦给她防身用的一串小巧铃铛。
萧止焰骑马行在车队最前方,身姿挺拔,偶尔回头望一眼马车的方向,冷峻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此行明面上是巡查河务,随行人员除了萧止焰的亲信侍卫,还有几名工部的官员,队伍不算庞大,但护卫力量不容小觑。
然而,上官拨弦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千面狐如同悬在头顶的阴影,不知何时会落下。
还有洛阳……那个可能隐藏着她身世秘密和玄蛇重要据点的古城。
“姐姐,你看那边!”阿箬忽然指着窗外低呼一声。
上官拨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官道旁的草丛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距离稍远,看不清具体情形,但那人一动不动,姿势颇为怪异。
“停车。”上官拨弦立刻对车夫道。
车队缓缓停下。
萧止焰也注意到了异常,策马过来:“怎么了?”
“那边有人。”上官拨弦指向草丛。
萧止焰眼神一凝,对风隼打了个手势。
风隼会意,带着两名侍卫小心地靠近那片草丛。
片刻后,风隼返回,脸色有些凝重:“大人,是个老乞丐,已经……断气了。死状有些奇怪。”
“奇怪?”萧止焰挑眉。
“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表情极其惊恐,像是被活活吓死的。而且……”风隼顿了顿,“在他手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用破布包裹的小物件。
上官拨弦接过,解开破布。
里面赫然是一枚……与他们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的惑心珠!
只是这枚珠子黯淡无光,核心的狐狸头像也模糊不清,仿佛能量已经耗尽。
而在珠子的旁边,还有一小块折叠起来的、边缘焦黑的羊皮纸。
上官拨弦展开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他们前进的方向——洛阳。
下面同样写着那句话:
“真真假假,尽在途中。望君……细细品味。”
落款,依旧是那个眯眼笑的狐狸头像。
千面狐!
他竟然将线索,布置在了这荒郊野岭!
用一条人命,作为他谜题的开端!
“混蛋!”阿箬气得小脸通红,“他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上官拨弦握紧了那枚失去光泽的惑心珠,指尖冰凉。
她检查了一下那名老乞丐的尸体,确实如风隼所说,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纯粹是心神俱裂而亡。
显然,他是被这惑心珠活活吓死的。
千面狐用这种方式,再次宣告了他的存在,和他的……残忍。
“他在给我们指路。”萧止焰看着羊皮纸上的箭头,眼神冰冷,“或者说,在引导我们去往他预设的地点。”
“我们要去吗?”风隼问道。
“去。”上官拨弦站起身,目光锐利,“既然他摆下了擂台,我们没有不接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这千面狐在洛阳城外,准备了怎样的“大礼”。
车队继续前行,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闷。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入对手精心布置的棋局。
按照羊皮纸箭头的指引,又行了大半日,在日落时分,前方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集镇。
镇子看起来颇为破败,炊烟袅袅,透着一股暮气。
羊皮纸上的箭头,直直地指向镇子中心。
“大人,是否入镇?”风隼请示。
萧止焰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那笼罩在暮色中的小镇,沉吟片刻:“天色已晚,在此歇息一夜。加强警戒,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
“是!”
车队缓缓驶入集镇。
集镇比想象中还要冷清,街道上行人稀少,看到他们这一行官军打扮的人马,纷纷避让,眼神中带着畏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麻木。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话不多,安排完房间和饭食后,便缩回了柜台后,拨弄着一个老旧的黑木算盘。
晚饭是简单的粟米饭和几样清淡小菜。
上官拨弦仔细检查过,并无问题。
但当她拿起筷子时,袖中的陨石碎片,再次传来了微弱的灼热感。
她动作一顿,目光扫过饭堂。
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僧袍、背对着他们的老和尚,正在默默用斋。
灼热感……来自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