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眼前之人那复杂难言的情感,压倒了暂时的怯懦。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递了过去。
“在霓裳阁的屏风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萧止焰接过册子,当他的目光落在封面那与皇室纹饰相似的图案,以及“凤仪初年”“司天监”等字样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快速翻阅了几页,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天工秘录》……星陨纱……”他合上册子,抬眸看向上官拨弦,眼神锐利如刀,“拨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上官拨弦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前朝秘术,记载如何利用……天外之力,织造奇异织物。玄蛇寻找陨石,恐怕不止是为了制造混乱,更想批量生产这种‘星陨纱’。”
“不错。”萧止焰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册子捏碎,“若让他们成功,打造出一支不惧普通刀兵,甚至能运用诡异力量的军队,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上官拨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册子封面纹饰,与宫内记载的前朝皇室徽记极为相似。拨弦,你……”
他问不出口。
问她是否与前朝有关?
问她那密室中看到的,是否与此相关?
他害怕听到那个可能将他们推向对立面的答案。
上官拨弦看懂了他眼中的挣扎与担忧。
她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与疲惫,“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是师姐捡回来的乞丐,关于父母,关于来历,一片空白。”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抽痛的太阳穴。
“但最近……我总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穿着龙袍的模糊身影……还有……穿着皇后翟衣的……我自己。”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萧止焰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皇后翟衣!
果然!
密室中让她失态,让她疏离他的,竟是这个!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前朝皇室……皇后……
若她真是前朝皇室血脉,甚至曾位及皇后的血脉,那他与她之间……
今朝与前朝。
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
不可能!
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上官拨弦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看着我的眼睛,拨弦!”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过去是什么身份!在我萧止焰眼里,你只是上官拨弦!是那个救我于危难,与我并肩作战,让我……让我倾心相待的女子!”
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要将她融化。
“那些都是过去!是幻象!与我无关,与现在的你更无关!你明白吗?”
上官拨弦被他眼中汹涌的情感震撼,肩膀处传来的温度几乎烫伤她的皮肤。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身负血海深仇、身处权力漩涡,却愿意对她付出全部信任与真心的男人。
心中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灼热的情感融化了一角。
“止焰……”她喃喃道,眼中水光氤氲。
萧止焰看着她脆弱迷茫的模样,心疼不已,再也克制不住,手臂用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驱散了萦绕在她周身的寒意。
上官拨弦没有挣脱,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与依靠中。
“别怕,”萧止焰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我在。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查,查清你的身世,查清玄蛇的阴谋,查清所有真相。”
他的承诺,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挡在了她与那未知的恐惧之间。
上官拨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他的气息刻入骨血。
“好。”她轻声应道。
这一刻,她选择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要与他一同走下去。
两人相拥片刻,才缓缓分开。
气氛依旧凝重,但那份横亘在彼此间的无形隔阂,似乎消弭了许多。
“这本秘录,至关重要。”萧止焰看着手中的册子,“必须妥善保管,绝不能再落入玄蛇之手。”
“我明白。”上官拨弦点头,“我会尽快研读,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克制‘星陨纱’或者玄蛇其他阴谋的方法。”
萧止焰沉吟道:“玄蛇经此一挫,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百鸟裙这条线断了,他们定然还会寻找其他途径获取制作星陨纱的技术,或者……寻找其他的《天工秘录》残卷。”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你是说,这本《织造篇》,可能只是其中之一?”
“很有可能。”萧止焰眼神深邃,“司天监掌管秘学,涉及范围极广。除了织造,或许还有兵器、机关、医药……甚至更匪夷所思的领域。”
这个推测,让两人心情更加沉重。
若玄蛇手中还掌握着其他秘录残卷,他们的危害将呈倍数增长!
“必须尽快找到其他残卷!”上官拨弦语气坚决。
“此事需从长计议。”萧止焰道,“我会让风隼和影守加大调查力度,重点排查与前朝司天监有关的遗迹、典籍,以及可能知情的人物。”
他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
“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稍后再议。”
上官拨弦也确实感到身心俱疲,点了点头。
萧止焰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说完,他才转身离去。
书房内恢复安静。
上官拨弦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第一缕晨曦。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身心俱疲,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
身世的迷雾,玄蛇的威胁,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心头。
但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还有他。
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和事。
她回到书案前,再次拿起那本《天工秘录•织造篇》,仔细研读起来。
册子中记载的秘法虽然玄奥,但上官拨弦博闻强识,于医理、毒物、矿物、乃至奇门阵法皆有涉猎,理解起来竟比常人快上许多。
她很快便沉浸其中,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星陨纱”,关于前朝司天监,甚至可能关于她自身来历的线索。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
阿箬轻手轻脚地送来早膳,见她专注,也不敢打扰,悄悄放下便退了出去。
直到午后,上官拨弦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册子。
收获颇丰,但疑问也更多。
这《织造篇》中多次提到一种名为“星辰之力”的能量,并将其与陨石蕴含的“天外之力”相提并论,甚至暗示可以相互转化。
而制作“星陨纱”的核心,除了陨星碎片,还需要一种名为“引星盘”的法器进行引导。
这“引星盘”……会不会与观星师伯留下的龟甲罗盘有关?
她拿出龟甲罗盘,仔细摩挲着上面古朴的纹路。
越看越觉得,这罗盘的构造,与册子中描述的“引星盘”有诸多相似之处!
难道师伯早就知晓这一切?
他留下罗盘,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无数个谜团在脑海中盘旋。
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
但她也知道,唯有深入漩涡中心,才能找到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百鸟裙秘信案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霓裳阁也被查封,云娘和莫七的死被定性为江湖仇杀。
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
萧止焰加派了人手保护上官拨弦所在的别院,同时调动所有力量,全力追查《天工秘录》其他残卷的下落,以及玄蛇“尊者”李元道的踪迹。
上官拨弦则足不出户,一方面潜心研究《织造篇》和龟甲罗盘,尝试掌握更多关于“天外之力”的奥秘;另一方面,则通过萧聿暗中送来的一些卷宗,了解前朝历史,尤其是“凤仪”年间的旧事。
萧聿这孩子,果然对查案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天赋。
他虽被萧止焰严令不得参与危险事务,但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从故纸堆中翻找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并通过阿箬,悄悄传递给上官拨弦。
这一日,萧聿又让阿箬带来了一本手抄的札记。
“姐姐,这是萧聿从弘文馆的故籍中偷偷抄录的,是一位前朝降臣的随笔,里面提到了些凤仪年间司天监的旧闻。”阿箬低声道。
上官拨弦接过札记,快速浏览。
札记内容零散,多是些感慨前朝覆灭的悲叹之语。
但在其中一页,她看到了一段让她心跳加速的文字:
“……凤仪末年,天象大乱,司天监正苏言之夜观星宿,泣血谏言,帝不听。未几,城破,苏家满门……唉,据说唯有襁褓中的幼女被忠仆救出,不知所踪……”
苏言之!
司天监正!
上官拨弦猛地站起身!
难道……她就是那个被忠仆救出的苏家幼女?!
前朝司天监正苏言之的女儿?!
那她看到的龙袍身影和皇后翟衣……
一个更加惊人,也更加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让她浑身冰凉,几乎站立不稳。
“姐姐!你怎么了?”阿箬见她脸色煞白,慌忙上前扶住她。
上官拨弦抓住阿箬的手,指尖冰冷。
“阿箬……去,去请萧大人过来……立刻!”
她必须立刻见到萧止焰!
她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一些可能颠覆一切的事情!
阿箬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不敢怠慢,立刻跑了出去。
上官拨弦独自坐在房中,看着那本手抄札记,心乱如麻。
如果她真是苏言之之女,那么她的身世就与前朝皇室紧密相连。
那密室中的龙袍身影,很可能就是前朝末代皇帝!
而那穿着皇后翟衣的……难道会是……她的母亲?
还是……别的什么人?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她感到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