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哑光黑宾利泊在沈氏集团写字楼楼下。
江墨停稳车,低声开口:“沈总,地方到了。”
闭目养神的沈聿修缓缓抬眼。
“怎么半个人影都不见?”
他扫向楼门——除了零星路人,半拉记者的影子都没瞧见。
前夜他被警队带离时,扛镜头的记者把这楼门堵得连风都透不过。
那是他头回落得这般狼狈,这笔账,他算在楚橘头上。
江墨忙接话:“是我提前清了场。”
这点事都办不妥,我这首席特助的位置也坐不牢。
沈聿修脸色松了些,江墨推门下车,恭敬拉开后座门。
沈聿修往写字楼里走,指尖划开手机,又拨楚橘的号。
从警局出来这一路,他打了快三十通,没一通有人接。
再拨过去,响到自动挂断,电梯门刚巧叮的开了。
他指节攥手机泛白,周身低气压裹得人喘不过气。
江墨半步不敢落,连大气都不敢出。
路上他早说了楚橘砸总裁办的事——沈聿修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
等瞧见那遭劫似的办公室,指不定得发多大火。
到总裁办门口,沈聿修脚步骤停:门板破了窟窿,屋里桌椅散得七零八落,活像被洗劫过。
江墨缩在旁,连呼吸都放轻。
正怕他砸手机发火,却见沈聿修喉间溢出声笑,起先轻,后来越笑越沉,听得人后背发毛。
“沈总……”江墨小声唤,那笑声太渗人。
沈聿修像没听见,踱着步在屋里转了圈,慢得像逛园子。
最后在砸得最碎的书柜前站定:“楚橘七岁进我家,同吃同住十五年,我竟不知她有这手笔。”
江墨从他叹似的语气里,听出点不对劲的亢奋——这是气疯了?
“叫人来拾掇这儿。”沈聿修说完,在狼藉里捡把椅子,擦灰坐下。
江墨一怔,试探开口:“沈总,隔壁休息室……”
“她总得再踏进来,我在这儿等。”沈聿修打断,话里的“她”明摆着是楚橘。
江墨不敢再多说。
他知道沈聿修这一路都在打楚橘的电话,哪怕没接,总觉得人会来。
可等了半晌,楚橘的影子都没见着。
等来的是慌慌张张撞进来的江墨。
“沈总!出岔子了!”
江墨攥着手机,脸都急白了。
“慌什么?”沈聿修眉峰一拧,最烦下属没分寸。
“楚小姐联合股东,开了直播记者会!”
话没落地,沈聿修已经抢过手机。
记者会刚开场,直播间人数奔着千万去了。
镜头前,记者递麦:“楚小姐说过会给都御的事一个说法,现在沈总出来了,您有什么要讲的?”
楚橘坐在发言台后,神色冷得淬了冰,语气却稳得很。
“警方重查了都御的案子,沈聿修是放了,但不代表他没责任——作为沈氏管理人,我们都得为都御的死担责。”
“都御是好艺人,三年也好十年也罢,他该被记着。”
“沈氏往后以此为戒,盯着艺人的身心状况,懂尊重会体谅,跟艺人一块走,给行业立个样。”
直播间大半是都御的粉丝,评论刷得飞快:
【三年了!沈氏终于有人肯扛事了!】
【我们从没想把哥哥的死全算公司头上,要的就是这态度!】
【笑死人,三年了,姓楚的来给姓沈的擦屁股】
【都御给沈氏赚了五年钱,死了就一句默哀,资本心是石头做的吧】
【不是资本冷,是沈聿修狠】
【要是当年楚橘管沈氏,都御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呜呜】
【沈聿修缩头乌龟!求楚橘夺权!别让他再害艺人!】
楚橘几句话的功夫,直播间人数破了千万。
沈聿修胸腔起伏得厉害,咬着牙问:“她在哪?”
“澜庭会。”江墨早摸清了地方。
沈聿修起身就往外走,往澜庭会的路上,他盯着直播——记者每问一个问题,楚橘都接得滴水不漏。
沈聿修忽然想起楚橘刚进沈家那会:
七岁的小姑娘胆儿比针尖小,夜里有点动静就睁眼到天亮,非得攥着他的手才能睡。
那时候她软得像团棉花,粘他粘得紧,谁见了都喜欢。
可现在的楚橘,跟他对着干,步步紧逼,半点情面不留。
他想不明白哪步错了,才弄成现在这样。
但他很清楚———那个软乎乎粘他的楚橘,早没了。
并且,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直播还在继续,记者又追着问:“今天这场合,沈总怎么没来?”
楚橘顿了顿,声音轻却清楚,落进直播间:“他该往这里来了。”
那点微妙的停顿,裹在剑拔弩张的局面里,叫人忍不住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