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若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疑惑,仰起头看着老师。
老师脸色有些苍白,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急切地问:“老师,可以带我妈妈去医院吗?”
老师笑容有些勉强,揉了揉她的头,说:“好。”
夏若若这才开心起来。
老师牵着她的手回到家里,刚进卧室就一阵干呕。
她站在客厅里拨了一个电话。
夏若若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像是在照顾客人一样,“老师你喝。”
不等老师说些什么,她又问:“是救护车要来了吗?”
老师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没有说话。
于是夏若若又耐心等了十几分钟。
最后来的人竟然是警察。
她茫然地看着警察在屋里到处翻找。
那一天晚上,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包括平时在路边支着小摊的商贩。
每个人都在说话,昏黄的光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孔,夏若若却一个都看不清,觉得他们像是一群妖怪。
冬夜里的温度极低,夏若若瑟瑟发抖地靠着墙壁,她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
他们指指点点,似乎是在可怜她,又似乎是在骂她的爸爸没个人样。
最后又说,这个女人到底多失望多心狠多绝望啊,吞了药,连孩子父母都不要了。
那一晚过后,夏若若依旧不清楚死亡的意义。
她只知道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每天早上自己起床,早饭要么吃面包要么去周轻家蹭饭。
周轻的妈妈虽然嘴巴比较毒,但是心软,几乎给夏若若做了两年的早饭。
吃完早饭背着书包去上学,中午在幼儿园吃,下午放学后自己回家找个电视剧看看,然后洗漱睡觉。
她总是一个人。
即使白天能够有很多同学,能和周轻一起,可是总有放学的那一刻。
每次放学,门口都站满了家长。
他们翘首以盼,到处张望,找着自己的孩子。
周轻有妈妈接,和她不一样。
她每次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躲开人群,从缝隙里悄悄回家。
回到家里,又是独自一人。
妈妈虽然吞了药,但是夏丰强长年累月的不在家,邻居都说他坏,老是打人,可是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再加上家暴这个事情,不好界定。
他被关了几天,又出来了。
出来以后给夏若若留了一笔钱,又消失不见了。
他似乎并不担心,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独自一人生活。
夏若若就这样独自一人过了一个月,某天放学,周轻拉着她的手,童声稚嫩,“若若,我跟你一起回家。”
夏若若睫毛颤了一下,“你妈妈不来接你了吗?”
“不来了。”周轻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就这样,夏若若早上跟周轻一起上学,晚饭放学一起回家。
从幼儿园到小学一年级。
夏丰强似乎终于良心发现,问她想不想要妈妈。
那个时候夏若若已经明白了,她的妈妈永远都回不来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于是她抿着唇,小声说,“妈妈已经死了。”
夏丰强吸了一口烟,“你就说你想不想要?”
很短暂的一个思考,夏若若点了点头,“想要。”
她又重复一遍,说:“我想要妈妈。”
“想要妈妈嘴巴要甜。”男人咬着烟,意味深长,“知道吗?”
夏若若忐忑地舔了舔嘴巴,“知道。”
她去周轻吃饭的时候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周轻妈妈冷笑了一声,“你爸又要去祸害谁?”
夏若若知道她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听到周轻妈妈这么说,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她没有表现出来,“我爸可能会变好的。”
周轻妈妈笑得前仰后合。
她常年在牌桌上跟人打牌,嗓音又大又洪亮,笑声更像是惊雷。
在她不加掩饰的笑声里,夏若若渐渐红了耳尖,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也在急速上升。
不是害羞,而是恼羞成怒。
但是她坐在周轻家的饭桌上,吃着她妈妈亲手烧的菜,她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夏若若这两年在周轻家吃了不少,除了感激,还有委屈求全。
她不喜欢周轻妈妈的大嗓门,不喜欢周轻妈妈肆无忌惮地嘲笑她爸爸,更不喜欢周轻妈妈粗俗的性子。
让她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于是跟徐盼见面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徐盼那天穿了一件针织衫,盘着低丸子头,脸颊白净,笑容腼腆,看上去温温柔柔的。
虽然她还带着一个儿子,但是丝毫不妨碍夏若若喜欢她。
她那个儿子一句话不说话,像个傻子一样,她有信心,夺走徐盼所有的注意力。
自从徐盼和夏丰强结婚后,她突然觉得自己重新得到幸福,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历经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最后得到美满结局。
自那天开始,夏若若就再也没有去周轻家里吃过饭。
……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一下,将夏若若从久远的记忆里扯了出来。
夏丰强又发了一条消息:【我马上就忙完了,你可别跑。】
屏幕幽幽蓝光照亮了夏若若的眉眼。
她眸光带着几分阴郁危险,最后果断地拉黑了夏丰强的微信。
她丢开手机,揉了揉脸颊,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往床上一躺。
现如今,徐盼不要她了,她和周轻也闹了矛盾。
她小学最最依赖的两个人,就这样离她而去。
……
林雾跟不少人一起吃过火锅。
但是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吃得这么舒心。
无论是她想抽纸还是捞东西吃,都有人提前递过来。
包养男模估计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从火锅店出来后,林雾浑身都热得不行,短袄被她抱在怀里,不怎么想穿。
“你要回家吗?”她主动问。
徐京妄答非所问,眉心皱了皱,“衣服穿上。”
“我有点热。”
“过一会儿就不热了。”徐京妄说。
林雾整理头发没说话。
刚刚在吃火锅,她问服务员要了一个发圈,此时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一个低马尾。
耳侧落了一些碎发,被风一吹,往脸上扑了过来,有些痒,她忍不住掖了掖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