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三环,“十三堂”诊所。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诊所里,病人来来往往,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祝十三正坐在诊室里,为一位失眠的老太太做针灸。他的手法沉稳,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流,让老太太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诊所门口的铃铛响了。
李晴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很瘦弱。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双手紧紧地抓着一个布包,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犹豫。
“您好,请问是来看病吗?”李晴微笑着迎了上去。
女孩点了点头,声音很小,像蚊子叫。“是……我想挂个号。”
欧阳海帮她挂了号。女孩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显得格格不入。她不像其他病人那样或焦急,或从容。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很快,轮到了她。
女孩走进祝十三的诊室,紧张地坐在他对面。她把那个布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里面是什么宝贝。
“哪里不舒服?”祝十三的声音很温和,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女孩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最近总是咳嗽,胸口也闷。”
祝十三点点头,示意她伸出手。他开始为她把脉。他的手指搭在女孩纤细的手腕上,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个女孩的脉象很奇怪。表面上看,是肺气虚弱、肝气郁结的迹象,这和她说的症状对得上。但在脉象的深处,祝十三却感觉到了一种不协调的、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绝望,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的情绪。
她的心神,乱了。而且不是生病那种乱。
祝十三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舌苔白腻,边缘有齿痕,确实是气血两虚的表现。
“你这种情况多久了?”祝十三平静地问。
“有……有一个多月了。”女孩小声回答。
“晚上睡得好吗?”
“不好,总是做梦。”
祝十三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的身体确实有病,是长期营养不良和忧思过度导致的。但这并不是她全部的问题。
“我给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气血。”祝十三一边说,一边在药方上写下几味温和的药材,比如黄芪、当归、茯苓。“先吃三天看看。”
女孩接过药方,手有些抖。“谢谢……谢谢医生。”
她起身,准备去药房抓药。
祝十三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那个紧紧抱着的布包上。那是一个很小的布包,从形状上看,像是一个小药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祝十三随口问道。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慌。“没……没什么。就是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祝十三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去吧。”
女孩如蒙大赦,匆匆忙忙地走出了诊室。
在药房,欧阳海和另一位同学帮她抓好了药。女孩接过药包,付了钱。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了诊所外一个无人的角落。
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碾碎的、颜色暗褐的草药。
她想起了昨天下午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赵四,是钱坤的助手。他找到了她租住的地下室,递给了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是五十万。”赵四的声音很冷,“给你母亲做手术,应该够了。”
女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条件很简单。”赵四说,“明天,你去‘十三堂’看病。然后,把这个喝下去。”
赵四把眼前这个小布包,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女孩颤抖着问。
“一种能让你剧烈腹痛、呕吐的草药。死不了,但足够让你在救护车来之前,把戏演足。”赵四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我们会安排好记者。到时候,你只要声泪俱下地控诉‘神医药业’和祝十三,说你吃了他的药,差点死掉。那五十万,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不答应……你母亲就只能等死了。”
女孩看着那个布包,又想起了躺在病床上,因为没钱治疗而一天天衰弱的母亲。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知道这是在作恶,是在害人。但为了母亲,她没有选择。
现在,她手里攥着那包毒药。她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一边是良知,一边是母亲的生命。
最终,对母亲的爱,战胜了一切。
她打开了自己刚抓好的药包,把里面的药倒掉了一半。然后,她将赵四给她的那些毒草,混了进去。
她回到诊所,接了一杯热水。
她看着杯子里那些混合的药末,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闭上眼睛,一咬牙,将整杯药水喝了下去。
药水很苦,但更苦的,是她的心。
几秒钟后,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腹部传来。那不是普通的疼痛,像有一把刀在她的肚子里搅。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来人啊!”李晴惊恐地喊了起来。
诊所里顿时乱成一团。欧阳海和几个同学赶紧跑了过来。祝十三也第一时间从诊室里冲了出来。
他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脸色发青的女孩,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蹲下身,手指快速搭在她的颈动脉上。脉搏微弱而急促,心跳紊乱。
是中毒。
他抬起头,看到了女孩身边打翻的药杯,和一些洒出来的药末。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断肠草’。”祝十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但那股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快!拿银针来!”
祝十三没有丝毫犹豫,他从随身携带的针包里,取出了一根最细的银针。他快如闪电,在女孩的“人中”、“合谷”、“内关”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
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针尾上轻轻弹动。一丝丝淡青色的气流,顺着银针,缓缓注入女孩的体内。
女孩的抽搐慢慢停止了,但脸色依旧难看。
“这只是暂时稳住了她的心脉。”祝十三对已经吓傻的欧阳海说,“她中的毒很烈,必须立刻催吐,否则药力入腑,神仙难救。”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诊所里所有的人。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现在起,封锁诊所。任何人不得进出。”
然后,他看着地上那个还在昏迷的女孩,眼神变得复杂。
他知道,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棋子。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但棋子,也是撕开棋盘的最好突破口。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诊室,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上,更新了一条新的动态。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字。
“我耐心有限。有些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