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名单的六个格子都是空着的。
简星夏试了试,可以把级别低于专业级的员工名字拖放进去。
但剩下的空格,却显示着“待招录”,简星夏点开一个空格,选择招录。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一串长长的名单出现在虚拟面板上。
【许三妞,缝纫等级(0级)】
【求学心声:裤子又破了一个洞,明天他们又会笑我了,说我是没娘的孩子穿破洞的裤子,要是我会针线就好了,我可以自己缝起来……】
【孙冬娘,缝纫等级(2级)】
【求学心声:今天去卖帕子,又被退货了,唉,可惜我只会缝制,不会绣花,素帕子卖不出钱,绣花又总是被退货,家里的米缸都空了,到底如何才能绣出好看的花样啊……】
【秦双儿,缝纫等级(1级)】
【求学心声:好难哦,到底怎么才能学好针线啊,明明我的衣裳都有绣娘做,可爹娘说女子要嫁人,嫁人就要给夫家纳鞋子绣枕套做衣裳……真烦人,我不想嫁人,也不想给别人做衣裳!】
【苏老太,缝纫等级(2级)】
【求学心声:小孙孙今天回来说老周家的孙儿戴的虎头帽好看,让我也做一个,可我哪里会虎头帽啊!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学学……】
简星夏一连翻看了七八页,后面还有长长的名单。
如果说招聘临时工,是发布招工启事,由系统自行挑选匹配。
那录用学生,就是简星夏可以根据名单的等级和求学心声,主动挑选招的人!
从盲选,变成了选拔。
简星夏突然感觉到肩上的担子重了——
虽然看求学心声,学员和员工有很大的区别,员工的困难级别更高,学员里不乏有人生活尚可,只是想精益求精或者锦上添花。
但学生的名单是由她挑选的。
也就是说,她的决定,可能会极大程度地改变名单里的人。
选谁,或者不选谁,变成了一个沉重的问题。
简星夏看着长长的名单,突然没有那么兴奋和激动了。
但不过片刻,她就想过来了,这长长的名单,就像是沙滩上渴水的小鱼,可能有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条,她是救不过来的。
但是,她救下的每一条小鱼,都是切切实实被救助了的。
想到这里,简星夏选了许三妞和孙冬娘。
名单太长她没有办法一一看完,但是第一页的十个人里面,看来这两个人最需要帮助。
简星夏先选来试试,剩下的四个名额,她想等明天林三娘和阮香或者韶音过来,再问问她们,或许有相熟的小姐妹在名单上也未可知。
她想试试看这样能不能招来指定的人。
至于竹编那边,简星夏就没什么好挑的了,竹编不算是大众技能,求学名单虽然长,但是看起来都是想学一技之长的人,因为困苦想学竹编的并不多,简星夏挑了六个苦哈哈。
一口气招了八个新人,简星夏心里也有点打鼓。
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个景象。
……
许家庄。
许三妞站在破旧的矮屋面前,看着太阳渐渐隐入到山那边。
天色黑了,气温也跟着下降。
最后一抹天光暗下去,许三妞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招呼身旁的小狗,回屋。
屋里黑漆漆的,灯油和蜡烛早就用完了,她也没钱买,所以总是挨到外面一丝丝亮光都没有了,才回来。
破屋的门关上了,也没有锁,就用个柴火棍插在门框的孔洞里。
防不住任何人,有时候风大了都能吹开。
小狗在许三妞怀里呜咽着。
它饿了。
但许三妞的肚子叫得比它还响,肚子有点疼,是饿的,她上次吃东西,已经是前天了。
空空的胃里绞着疼,把暖呼呼的小狗敷在上面也不奏效。
许三妞气得照着肚子疼的地方捶了两拳——皮肉的疼取代了肚子里饿空的疼。
都是疼,但许三妞不怕皮肉疼,她常年跟那些骂她野种的人打架,皮肉痛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但是她怕肚子疼。
挨打的疼,过一会儿就不疼了,但肚子饿的疼,能一直折磨得人睡不着觉。
小狗还在许三妞身边哼哼唧唧。
许三妞把它抱起来,放在眼前,生气道:“你别吵了!我也没吃东西呢!前天讨的馍馍,不是分了半个给你吗?”
小狗哼哼唧唧,它听不懂许三妞的话。
许三妞骂它:“你是不是想跟叶宝山他们跑?你傻啊!他们诱你过去就是要剥了你的皮,吃你的肉!”
“跟着我不好吗?”许三妞没好气地道,“我再饿也没吃了你吧?有吃的我还分你一半呢!”
“要不是你跟着叶宝山他们跑,我就不会死命追,就不会摔破裤子了!”
许三妞把小狗按回胃里发疼的地方,伸手摸了摸破洞的裤子膝盖:“这么大个洞呢,怎么补啊,我就这一条裤子,往后都要被他们笑了。”
许三妞把头埋在肉嘟嘟的小狗身上。
胃疼,拳头也只能缓解片刻,拳头打的不疼了,胃里的疼就又开始作祟了。
许三妞强迫自己睡觉,家里没灯没火,天黑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睡觉了。
但两天没吃东西了,许三妞饿得身上冷,抱着小狗也暖和不起来。
膝盖上破大洞的地方,更是透着骨头缝的冷。
已经九月了,秋风一天比一天凉。
破洞的门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砰砰作响。
许三妞朝着挡不住视线的破烂门板看过去,再下一场秋雨,她就可以去找娘了。
娘就是去年秋天冻死的。
娘是傻子,不知道从哪里来到的许家村,也不知道被谁欺负了,先后生了三个孩子,那两个被人抢去卖了。
到许三妞,傻娘怎么都不肯放手,讨饭睡觉上厕所都把她抓在怀里。
许三妞就这么跟着傻娘四处讨饭,长到了九岁,她们四处捡木头石头,搭建了一间狗棚一样的小窝。
许三妞也学会了拿削尖的竹刺,刺向黑夜里伸过来的大手。
去年秋天,一场秋雨下来,破屋四处漏,她淋了雨,咳嗽,烧得说胡话。
傻娘就把所有的衣服被子都盖在她身上,第二天,她竟然奇迹般地醒了。
傻娘不在家,她昏昏沉沉地摸出门去,看到村里人怪异的眼神。
他们聚在一个地方,却默契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路的尽头,人群中间,是蜷成一团,早已冰凉僵硬的傻娘。
她手里还抱着一捆摘空的芦花杆。
许三妞觉得她真傻。
刚入秋的时候,芦花就已经被摘光了,穷苦人家穿不起棉衣,就在葛布衣服里塞芦花,塞得满满的,也能抵挡一点寒意。
可这一捆光溜的芦花杆有什么用?
值当她大半夜冒着寒霜跑出去,冻死在秋天的第一场雨里吗?
许三妞不会为她伤心的,她这么傻,早该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苦了。
许三妞这么想着,脸上却有些湿润。
她抬手摸了摸,有水,于是又仰头看了看。
“下雨了。”
围观的村民也跟着抬头看天:“没下啊,昨晚下的雨,今早已经停了。”
但许三妞不搭理他们。
就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