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防区,由大将赤兀惕统领。
赤兀惕是蛮族名将,以冷静铁血著称。此刻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沿着防线巡视。
他面容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熟悉他的人、能从其微微抽搐的眼角看出内心的波澜。
副将是万夫长阿拉坦,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将。阿拉坦曾随血狼尊者征战四方,身上有十七处伤疤,此刻红着眼眶,低声对赤兀惕道!
“将军……那其中就有我的部落……我好像看到了我姐姐他们一家……”
赤兀惕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声音冰冷。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老祖的命令。”
而南面守军中,有许多来自南部部落的士兵。他们认出人群中的亲人、邻居、旧识,防线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
有大部分士兵想要冲出阵列,被军官厉声喝止。有士兵跪地痛哭,被同伴强行拉起。
西面防区,由萨满长老乌木格坐镇。
乌木格是王庭大萨满,地位尊崇。
此刻他身穿祭祀袍服,头戴狼头骨冠,手持镶嵌宝石的骨杖,立于祭坛延伸出的一个节点上。他身后站着十二名萨满,共同维持着西面大阵的稳定。
与其他防区不同,西面守军主要由萨满卫队和各部落祭司组成,战斗力或许不如金狼卫,但对大阵的理解和掌控最深。
乌木格闭目感应着大阵力量的流动,脸上皱纹如同干裂的土地。
他不用睁开眼,灵觉已感知到阵外的一切——那些哭泣,那些哀求,那些绝望。
“长老……”一名年轻萨满声音颤抖,“狼神教导我们要庇护子民,可现在我们……”
乌木格缓缓睁眼,那是一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狼神也教导我们,生存高于一切。”
“现在若是打开大阵,下一刻整个蛮族或许都将覆灭。这些牺牲……是必要的!”话虽如此,他握着骨杖的手却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三日前,金顶大殿内的场景在每个将领脑海中重现。血狼尊者立于祭坛之前,背对着众人,声音如同千载寒冰!
“大阵一旦完全开启,那就除非方云逸身死、镇北军尽数覆灭,否则绝不可打开。”
“哪怕阵外是我族子民哭喊,哪怕是我等亲人在外哀求。”
“开阵,则阵法出现破绽,方云逸必趁机突入。他一入王庭,从内部破阵易如反掌。”
“届时……不止是阵外族人要死,阵内数十万军民亦难逃一死。”
“阵外族人若死,是死于方云逸之手,死于镇北军刀下。他们的血仇,我们来报。”
“阵内若是被破,蛮族的血脉或将会彻底断绝,草原上再无狼神子孙。”
血狼尊者转过身的时候,赤红眼眸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忍。”
“但这是战争,是种族存亡之战。妇人之仁,只会让更多人死去。”
“守好大阵,拖延时间。”
“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坚持十五日……不,十日!只要十日,局势必将逆转。”
“在此期间,无论阵外发生什么,都不许开阵。违令者——诛全族!”
这命令如同铁律,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此刻,勃尔帖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耳边似乎又响起老祖的声音。他猛地一咬牙,对传令兵吼道。
“传令全军,严守阵地!”
“擅离岗位者,杀!”
“擅议开阵者,杀!”
赤兀惕则更加直接。他策马来到防线最前方,对着有些骚动的士兵厉声道。
“看看你们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
“你们是蛮族中的勇士!勇士的使命便是守护,守护王庭,守护蛮族未来。”
“今日若心软开阵,明日你们的妻儿父母都将曝尸荒野!想想黑石堡的下场,想想那些被屠灭的部落。”
“想要报仇,就都给我守住。”
乌木格则以宗教手段稳定军心。
他高举骨杖,高声吟唱狼神经文,声音通过巫术放大,传遍西面防区。
“狼神的子孙们!阵外的族人正在经历磨难,这是狼神给我们的考验。”
“他们的灵魂将会被狼神接引,进入永恒猎场。而我们的使命,是守住圣地,让狼神荣光永不熄灭!”
“今日的牺牲,将换来明日的新生。”
“坚守!祈祷!狼神与我们同在!”
在将领的弹压、激励和宗教安抚下,守军勉强稳定下来。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血丝,握兵器的手因用力而颤抖。
他们皆是瞪大着双眼、看着阵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熟悉的面孔。
最先抵达大阵边缘的是东面人群。
当最前面的蛮民快速冲到距离血煞屏障三丈时,他们终于看清屏障内的情况——
里面是严阵以待的大军,冰冷的弯刀、弓弩,还有那些同族、却是冷漠的面孔。
“打开大阵!快打开大阵啊!”
一个老妇人扑跪在地,朝着屏障内的守军磕头。她额头磕在坚硬地面上,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我儿子就在军中,是百夫长巴图!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让我孙子进去……”
人群中,一个被母亲抱着的五岁男孩,似乎认出屏障内的某个人,伸出小手哭喊。
“舅舅!舅舅!我是诺敏啊!”
屏障内,一名年轻士兵身体剧震,那是他姐姐的孩子。他下意识向前迈出半步,却被身旁的老兵死死按住。
“不想你全家死就站住!”老兵低吼,眼中却也含着泪。
南面人群更加混乱。那些试图去冲击屏障的人,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回。
他们拍打着看不见的墙壁,指甲剥落,手掌流血,却无法撼动分毫。
“为什么不大阵?我们是同族啊!”
“老祖!蛮王!你们见死不救吗?”
“我丈夫为蛮族战死,现在你们连他的妻儿都不救吗?”
还有不少人妇人哭喊着,“要么开门,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们。”
“让孩子们看着他们的母亲怎么死!”
西面人群中,那些部落贵族试图组织起秩序。一个白发老者——某部落前任酋长——走到屏障前,用颤抖却洪亮的声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