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远山像是石化了般,定格在了半截土堆里。
什么?
他才是第五鬼?
他不是施法者吗?
怎么会变成第五鬼?
按照灵焱的逻辑,还少了第四鬼,怎么自己突兀变成了第五鬼。
灵焱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是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冷眼旁观的人:“自你学了这妖魔邪术,便已是局中人。
尔,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她的那一双镌刻着寒芒又洞悉万物的眼睛一眨,继续道:“夏家三代,论直系血亲中,是那两滩血肉的血纯正,还是你这个夏二代的更纯正?”
灵焱的话就好像千万利刃,深深剜在夏远山的心上。
将他的心头肉一刀一刀割了下来。
鲜血淋漓。
自己苦心经营一辈子,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为泡沫。
灵焱是懂怎么杀人诛心的。
此刻,杀的夏远山支离破碎,痛不欲生。
他比待宰的羔羊还要绝望,咆哮而至:“你说的不对!
我是第五鬼,那第四鬼呢?还有我与大师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算计我?
你说这五鬼转生术是给死人用的,我明明记得当初与我把酒言欢的大师是活生生的人!”
灵焱的眼神飘落到夏明轩、夏明堂的身上。
苏月冷立马会意:“灵焱小姐的意思是,他们两兄弟个自丢了半条命,一个剔骨一个还肉,已经算是一个血鬼?
只不过他们的罪孽与生母有因果关系,反而被冯蒂莲的怨气给吞并了?”
灵焱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她继续反问道:“你与那人非亲非故,他又为何真心帮你?”
夏远山也微微一顿,喃喃道:“是啊,他为何要帮我?”
“你黑心黑肺,心不正,路亦邪。
看似教你成为施法者,实则你就是他豢养最大的邪物,以供他吸食修炼。
否则潜心修炼二十余年,还能这么不堪?”
长久以来,夏远山操控“小人”时常感觉得力不从心。
起先他总以为是小人变强了,却不曾想过是自己停滞不前?
难怪他不断吞噬“小人”与人皮灯笼身上的怨气,却还是力不从心?
是从根源上就流走了吗?
他只是大师收集怨气的一枚棋子?
刚刚夏远山被打的吐血,现在又被气得吐血。
这种被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太糟糕了。
就跟灵焱看自己的眼神似的,跟看傻子似的。
他的问题很多。
灵焱只能一个一个解答。
“那时他活着,不代表能一直活着。
亦或,他是为其他人所设。”
灵焱说的直白,意思就是二十多年前与他相识的大师确实为人,但不一定后二十多年没出现什么变故。
一般有些道行的人,能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近的时段。
或许那个大师就是提早未雨绸缪。
又或许他所布的五鬼转生术本就是为其他亡者准备。
当第五鬼出现时,也就是那人转生之时。
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作是他得到了“长生”。
可以理解为芯子是自己的,皮是别人的。
但又与夺舍不同。
他转生到五鬼身上,不仅邪术大涨,还有了一个类似于不灭的身体。
比人可抗造多了。
但也要看对手是谁,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不值一提。
夏远山终于明白了,为何铁棺吞了两个儿子半身血肉后,就不听他的号令了。
原来是血鬼被冯蒂莲吞并,实力大增,他的邪术根本就压制不住了。
再有灵焱在旁边坐镇,人皮灯笼注定会败。
自己注定也会败。
一想到忙忙碌碌半辈子,自己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夏远山自嘲地大笑起来。
可他笑着笑着,突然对灵焱大喊起来:“你不能让我死!我不能死!”
灵焱稍微侧目,依旧面冷如霜,像看一个神经病。
瓦特?
夏远山嗷嗷直叫:“你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吗?
你若是让我死了,五鬼成立,那岂不是那邪物就能立地复活?
你忍心让天下苍生受到威胁吗?”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哈哈哈,我不能死,哈哈哈,我死不了了!”
正说着,冯蒂莲的白骨爪噗嗤一下戳到他的心上。
夏远山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艰难下移,不可置信地看着穿透身体的白骨手:“为……为什么?你……不怕他?”
灵焱如青松傲然站立于天地之间,虽然她的身形消瘦,可就是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的气场强的可怕。
一字一顿地说:“就怕他不来,我懒得找。”
夏远山气地要命。
苏月冷却憋笑憋到要内伤,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得是我家小姐!
绝了!
这从容的神态,那俾睨众生的神情,还有她天地无畏的淡淡语气。
光是听着就觉得——爽!
别人想躲邪祟鬼魅还来不及,她偏偏就在这等着。
就怕他不来!
这样的实力,天上地下就也只有灵焱小姐一人!
灵焱就这么耗在这里,反正宅子四周都已经凝结了结界。
要说躲在暗中观察的周煞也很憋屈。
他被灵焱虐的只剩下一缕魂魄了。
要不是躲在黑狗的口中,怕是真的要神形俱散了。
就是知道自己命有一劫:三火出,神俱灭。
邪井中的那位才指点他早早准备下这五鬼转生术,好躲过此劫。
没成想,又撞在她的枪口上。
灵焱的焱字是“三火”,又会用“三味真火”,她就是自己的死劫。
但现在的情况很难受。
夏远山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亡魂当为凶神恶煞,是最好的转生“鬼选”,可偏偏这样的阴魂,灵焱是会送他下地狱的。
若是周煞转生过来,出身未捷,就要进阴司。
那不成。
第二优选是冯蒂莲,她是冤鬼与血鬼的结合体,怨念本该是最强的。
但——
她虐完人皮灯笼,虐夏远山,左右开弓,虐得不亦乐乎。
身上的怨气,正在逐渐消散。
怕是在抡上几圈,她淤积的怨念会逐渐解开。
要是转生在人皮灯笼身上——
他看到两个人皮灯笼已经被铁棺泰山压顶,拍在院子里泄了气。
还不如不去。
但如果不转生的话,他谋划已久的五鬼转生术岂不白白浪费了?
若是靠自身将这缕残魂养大,可得不少岁月。
真是越想越难受。
真他娘的,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