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南宫容璟厉声喝道,同时挥剑斩向再次扑来的黑衣人。
烟雾迅速弥漫,地窖内视线一片模糊,辛辣的气体刺激得人眼睛流泪,喉咙灼痛。
沈生澜被南宫容璟紧紧护在怀中,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勉强避开了最浓的烟雾,但仍被呛得剧烈咳嗽,小腹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
打斗声在烟雾中变得混乱,夹杂着闷哼和重物倒地声。
南宫容璟似乎受伤了,沈生澜感觉到他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揽着她的手臂依旧稳如铁钳。
混乱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烟雾稍稍散去些。
沈生澜勉强睁开刺痛流泪的眼睛,只见地上又多了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南宫容璟单膝跪地,以剑拄地,肩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染红了玄色衣衫,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地窖入口方向。
外面,王府侍卫的呼喝和打斗声似乎正在逐渐平息,朝着远处追去。
“王爷!”燕侠翎带着几名亲卫冲了进来,看到地窖内的情景和南宫容璟的伤势,脸色大变,“您受伤了!”
“无妨。”南宫容璟声音嘶哑,撑着剑想要站起,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他的目光落在怀里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裙摆已被暗红血迹浸湿的沈生澜身上,瞳孔猛地一缩。
“孩子……”沈生澜抓着他的衣襟,泪眼模糊,声音破碎,“王爷……救孩子……”
南宫容璟脸色骤变,厉声对燕侠翎喝道:“快去请吴太医!立刻!还有,叫两个稳妥的婆子来!”他又看了一眼隔壁同样被烟呛得咳嗽不止、但似乎无大碍的周氏,“把她也带出去,找个房间看起来!”
“是!”燕侠翎不敢怠慢,迅速安排。
南宫容璟低头看着怀里气息奄奄的沈生澜,她脸上的污秽和惊惧如此清晰,身下的血迹刺目惊心。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杀意,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咬紧牙关,不顾肩头剧痛,打横将她抱起。
沈生澜轻得吓人,在他臂弯里仿佛一片随时会破碎的羽毛。
“撑住。”他哑声对她说,不知是命令还是别的什么,“本王不会让你死。”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这充满血腥和烟雾的地窖,走向外面清冷但新鲜的夜空。
月光洒落,照亮他染血的侧脸和怀中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容。
地窖外,王府一片狼藉,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侍卫们正在收拾残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南宫容璟将沈生澜抱进附近一间匆忙收拾出来的干净厢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两名婆子早已备好热水和干净的布巾等候。
吴太医几乎是跑着进来的,看到沈生澜的样子和南宫容璟肩头的伤,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先给南宫容璟止血包扎。
“先看她!”南宫容璟推开吴太医的手,指向床上的沈生澜,语气不容置疑。
吴太医只得先来到床边,为沈生澜诊脉。手指搭上脉门,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王爷,”吴太医收回手,语气沉重,“夫人惊吓过度,又吸入了毒烟,加之本就体虚阴寒,此番胎动异常剧烈,已有小产之兆……老臣只能尽力施针用药,能否保住……要看天意,也要看夫人自身的意志了。”
南宫容璟下颌线绷紧,盯着沈生澜紧闭双眼、冷汗涔涔的脸,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尽力。”
吴太医不再多言,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金针,开始施针稳定胎气。
又开了一副极其猛烈的安胎止血方子,让婆子立刻去煎。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南宫容璟肩头的伤口简单包扎后,他拒绝了去别处休息的建议,就坐在离床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吴太医忙碌,看着婆子们进进出出,看着沈生澜在昏迷中依旧痛苦蹙眉、偶尔发出细微**的样子。
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明暗不定,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今夜之事,显然不是蒋应韩的风格。
那些黑衣人身手狠辣,目标明确,是另一股想要沈生澜命的势力。
会是谁?官家余孽?北狄探子?还是……与仇家星陨石有关的其他人?
而沈生澜……这个满身谜团、屡次将他卷入麻烦的女人,此刻正生死一线,怀着他的孩子。
他应该恨她,厌她,甚至……在她失去价值后彻底处置她。
可看着她身下刺目的血迹,看着她惨白脆弱的脸,一股陌生的、沉重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呼吸不畅。
是因为孩子吗?还是……
他猛地闭上眼,不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
吴太医终于停了针,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南宫容璟低声道:“王爷,血暂时止住了,胎像……勉强稳住,但依旧凶险。接下来十二个时辰是关键,需得有人时刻看护,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南宫容璟睁开眼,目光落在沈生澜依旧苍白的脸上,点了点头。“有劳吴太医。你先去歇息,随时待命。”
吴太医退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两名婆子守在床边,小心地替沈生澜擦拭额头的冷汗。
南宫容璟站起身,走到床边。
沈生澜似乎陷入深沉的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稳了些。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拢了拢额前汗湿的碎发。
“查清楚了?”他头也不回,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方向低声问道。
燕侠翎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口,躬身道:“回王爷,刺客共计七人,皆服毒自尽,未留活口。所用兵器招式混杂,难以断定确切来历。但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一小块破损的衣料,质地特殊,绣有半片……莲瓣花纹。”
南宫容璟眼神骤然一厉!又是三瓣莲!仇家!
“还有,”燕侠翎继续道,“属下在清理地窖附近时,发现了一枚被打落的暗器,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并非刺客所用,倒像是……来自第三方,意在灭口。”
第三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之事,竟是两拨甚至三拨人马的混战?
南宫容璟缓缓转过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眸色深沉如夜。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而床上的沈生澜,似乎正是搅动这潭水的关键。
他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既然躲不过,那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有些秘密,是该彻底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