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去镇上药铺抓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等回到家时已经晌午了。
她将药煎上,这才得空料理昨日带回的山鸡。
过了大半时辰,鸡肉香气混着药味弥漫厨间。
崔行之杳无音信,隔壁李温兰愁得连续一周都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
闻到鸡肉香味的她,无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察觉到是从桑雪家里传来的,她微微一愣。
桑雪无父无母,平日能吃到肉,全靠原身接济。其他时间都是喝小米粥吃咸菜度日,她哪来的钱买鸡?
想到桑雪家里的老母鸡,李温兰唇角一抽。
桑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只老母鸡了。
近日她不似原主常邀桑雪来家用饭,莫非这丫头馋极了,宰了那下蛋的鸡?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李温兰敲开了桑雪家门。
“温兰姐,你怎么来了?”桑雪好奇地道:“你已经有好多日不曾找我了。”
“闻见你家炖鸡,顺道来看看。”
李温兰看到厨房飘来的浓烟,确认了她是在炖鸡,不赞同道:“你家就指望着这只老母鸡下蛋赚几文钱,炖了它日后如何过活??”
“谁说我炖它了?”
桑雪感到好笑:“昨日我在山中逮到了一只野鸡,野鸡不好养活,所以把它炖了打打牙祭。”
李温兰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是我想岔了,还以为你馋虫发作,把家里唯一能生钱的母鸡炖了呢。”
桑雪莞尔一笑,邀请道:“温兰姐,这只野鸡是瘦了点,两人倒也够吃,你要跟我一起吗?”
李温兰闻言,脸上浮起点点意动。
原身家境比桑雪好,终究是农户出身,好也不到哪去。
唯有年节时分,父母才舍得炖一整只鸡。
想到原身跟桑雪的关系,她正要应下,“好——”
刚发出一个音节,却听桑雪道:“差点忘了,温兰姐不像我一样嘴馋,这几日连伯母做的饭菜都吃不下,又哪能看上我草草炖的鸡肉?”
李温兰脸色微僵,心下恼怒。
这丫头明明不打算邀请她吃饭,嘴上却说得怪好听。
可记忆中的桑雪,明明一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跟原身分享。
她蹙眉欲言,又闻见药气,不由一愣:“你还熬了药?”
桑雪点点头:“天寒地冻,我在山上受了风寒,抓帖药喝一喝。”
李温兰哑然。
桑雪都病了,她没理由抢一个病人的鸡肉吃,于是讪讪道:“既然生病了,是要好好养身体。”
桑雪闻言,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温兰姐放心,我会好好‘养’身体的。”
两人又随意唠了几句家常,话题便落在了消失的崔行之身上。
李温兰道:“如果再过五日还等不到行之的消息,我打算去京城找他。”
对于她的想法,桑雪心中并不意外,嘴上却道:
“崔行之身份高贵,温兰姐,你就这么贸然找上门,会不会给他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温兰也有这个顾虑,强颜欢笑道:“行之说他父王母妃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不会因此为难我。”
说完看向桑雪:“过几日我若是动身,一人定然不太方便,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你去京城是找未来夫君,我去干什么?”桑雪毫不客气地说。
有好处的时候巴巴往前凑,真到需要她的时候,却避之不及。
李温兰真为原身感到不值,微微指责道:“雪雪,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你是知晓的,难道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去京城?”
桑雪抿抿唇:“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翠翠姐了。”
“连让我一起嫁给世子都不愿意,还总是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
说到这里,她突然直勾勾地看向李温兰:“到底是翠翠姐还是温兰姐,你真的有把我当好姐妹吗?”
这一眼似要洞穿她肺腑,李温兰背脊生寒。
“我当然是真的。正是因为把你当成真正的姐妹,才不愿意跟你共侍一夫。”李温兰强自镇定道。
继而补充:“之前跟你说过,翠翠这个名字实在土气,所以我才改了名。”
桑雪‘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李温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根据记忆,最了解原身的人就是桑雪,实在怕被她发现什么端倪,李温兰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人走了,桑雪才重新回到厨房。
药材继续在火上煎着,她把刚炖好的鸡连带着汤盛了一碗,端到地窖。
崔行之还有些畏寒,身上搭着被子,半倚在榻上。
看到进来的桑雪,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桑雪问:“刚才我跟她的话你都听见了?”
崔行之想到清晨她对他的折磨,本不愿开口,又怕她再次玩弄他,只得微微点头。
厨房距离地窖不算远,上面传来的声音他听了个大概。
桑雪耷拉着张小脸,忿忿道:“她根本就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翠翠姐。”
“明明是她闻到鸡肉的香味馋虫发作,却非要倒打一耙……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崔行之抿住嘴唇。
饶是他看不到李温兰的眼神,通过两人对话,也能感知到真实情况跟桑雪所说不会有太大出入。
还有李温兰打算动身前往京城,邀请桑雪一起的那番话。
虽然两个姑娘较为亲密,但有了桑雪拒绝崔虎的那件事,李温兰再让桑雪陪她去京城,着实冒昧。
但崔行之不想说诋毁李温兰的话,他们才是要相守一生的夫妻。
面前女子碎碎念过后,再看向他的眼神突然狡黠起来:
“那野鸡本就没几两肉,我是为给吱吱补身才炖的……若都让翠翠姐吃了,吱吱岂不挨饿?”
崔行之闻言,袖中的手指颤了颤。
桑雪是为了她的翠翠姐才把他关在这里,对方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纵觉翠翠姐变了,那也是她舍不下的翠翠姐。
如今,桑雪竟为了给他补身体,拒绝了她的翠翠姐……
这件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