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海面上撒下无数碎钻,映照出那迷人的深蓝色。
渐渐地,一座巨大的三角形岛屿出现在视野中。
西西里岛。
从高空俯瞰,那里山脉纵横,地势崎岖,大片的柠檬园和橄榄林像绿色的马赛克,镶嵌在焦黄的土地上,彰显出鲜活粗犷的生命力。
飞机降落在法尔科内-博尔塞利诺机场。
一下飞机,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托斯卡纳温润清冽的山风,而是夹杂着盐味、有些干燥甚至带着一点灼热气息的海风。
阳光也变得更加刺眼,空气里似乎都飘浮着热烈的因子。
来接机的车队风格截然不同。
不再是低调优雅的跑车,而是清一色的黑色路虎揽胜加长防弹版。
车身庞大漆黑,像几头沉默的巨兽。
每辆车旁都站着两名身材魁梧、戴着墨镜、身穿黑色衬衫的保镖。
他们不像卡罗那样温文尔雅,虽然同样恭敬,但那种恭敬里透着一种肃杀的纪律性和极强的戒备感。
见到秦巍,为首的一个有着鹰钩鼻的中年男人立刻上前,微微欠身。
秦巍点了点头,神色冷峻了几分,身上压迫感瞬间回归,乃至比之前更甚。
他牵着韩笑上了中间那辆车。
车队驶出机场,并没有走常规的高速公路,而是顺着沿海公路向西行驶。
这一路的风景与托斯卡纳截然不同,却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左手边是陡峭嶙峋的石灰岩悬崖,植被稀疏,怪石嶙峋,透着一股苍凉的野性美。
右边则是无边无际的第勒尼安海,海水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浓郁的宝石蓝,近岸处又渐变为通透的绿松石色。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白色的千层浪。
路边的植被也充满了热带风情,高大的棕榈树随风摇曳,巨大的仙人掌在路边肆意生长,开着五彩斑斓的花朵。
偶尔路过的小镇,房屋多是米黄或粉色的,阳台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鲜艳绚烂的涂鸦随处可见。
“这就是巴勒莫。”
秦巍看着窗外那些略显破败却色彩瑰丽的建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有最原始的规则。”
大约行驶了四十分钟,车队离开主路,拐上了一条通往海边悬崖的私家道路。
道路两侧种满了高大的夹竹桃,红白相间的花朵开得如火如荼。
道路尽头,一座建在悬崖之上的白色别墅赫然出现。
它不同于康帝古堡的厚重阴沉,而是一座典型的地中海风格庄园。
白色的墙壁,赤陶色的屋顶,巨大的拱形落地窗直面大海,外面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宽大露台,一直延伸到悬崖边缘,下方就是惊涛拍岸的蔚蓝大海。
这里视野极度开阔,占据了这一带海岸线的制高点,也是一处绝佳的度假胜地。
车队在别墅前宽阔的砾石广场上停稳。
巨大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迎接他们的并非严肃的管家或沉默的保镖,而是一阵清脆响亮的犬吠。
两只毛色光亮、体型优美的卡斯罗犬率先冲了出来。
它们体型壮硕,眼神却十分温和,围着下车的秦巍兴奋地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安静,埃涅阿斯,阿斯卡尼俄斯!”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明显口音的女声从门廊下传来。
韩笑听懂了这句话,不由抬头望去。
一位老夫人正站在那里。
她的身材高挑纤瘦,穿着象牙白套裙,颈间系着一条彩色丝巾,银灰色鬈发优雅挽起,冰蓝色的眼睛扫过他们。
眼神锐利而精明。
老妇人从台阶走下来,步子不快,但脊背笔直,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有气势。
“我的小鹰终于舍得飞回巢穴看看了?”
她的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秦巍快步上前,给了外祖母一个结结实实、充满敬爱的拥抱,甚至将她微微抱离了地面。
“您看起来比上次视频时还要精神。”
奥罗拉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目光却早已越过他,落在旁边女孩身上。
韩笑深吸一口气,“奥罗拉夫人,您好。很荣幸见到您。”
奥罗拉没有立刻回应,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仔细地看着韩笑,目光在右手中指那枚硕大钻戒上停留了片刻。
气氛有几秒钟微妙的凝滞。
然后,奥罗拉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瞬间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威严感,显得开朗甚至有些顽皮。
她直接握住了韩笑的手,用力摇了摇。
“好,好!他总算干了一件让我完全挑不出毛病的事!”
她转向秦巍,“我觉得你比你母亲有眼光多了。”
秦巍微微挑眉,“嗯……我也这么觉得。”
韩笑满头黑线。
原来那夫妻俩的母亲都对孩子的配偶不太满意。
奥罗拉亲热地挽起韩笑的胳膊,“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亲爱的。”
他们相继走进别墅,内部装修与锡耶纳古堡的阴郁厚重截然不同,充满了明亮的地中海风情。白色为主调,搭配着海洋蓝和阳光黄的软装,巨大的落地窗将海景引入室内,到处摆放着生机勃勃的绿植和色彩艳丽的陶器。墙上挂着的不是祖先肖像,而是颇具现代感的抽象画和许多家庭照片。
“路上累了吧?先喝点东西!”
佣人端上冰镇的柠檬水,里面漂浮着新鲜的薄荷叶和西西里血橙片。
奥罗拉在一张面朝大海的藤编沙发上坐下,开始放慢语速和韩笑聊天。
韩笑给她讲述自己拍艺术照和电影的事,又讲了之前在锡耶纳的经历。
“哦,伊莎贝拉把蒙塔奇诺的葡萄园送你了?”
奥罗拉问道,“我再送你一片巴勒莫海边的柠檬林怎么样?”
韩笑呆了一下。
她不由瞥向自己的未婚夫。
秦巍挑眉,“那是佩莱格里诺山的黄金海岸,结的柠檬能滴出金子。锡拉库萨的甜品师年年等在树下,出的价格够你在罗马玩一段时间了。”
奥罗拉笑着点头,“而且那可比种葡萄有趣多了,葡萄那东西太娇气,还得发酵,陈酿,像是要关进橡木桶里修行的苦行僧,非得等上个三五年才敢见人。柠檬不一样,它挂在树上就是金灿灿的太阳,你摘下来就能闻到最热烈的香气,切开就能做成最棒的冰沙和酒。那是活泼的、即时的快乐,不像他们家那些发霉的酒窖,全是陈旧规矩的霉味儿。”
她说着抬起手,姿态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门外很快走进一个身着深色西装、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到她旁边恭敬地俯身。
“去找律师,把南面那片金岸柠檬林的产权文件调出来。”
奥罗拉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吩咐厨房加一道甜点,“把名字改成韩笑。手续今晚就办好,明天我要看到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