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摸到了晏离忧的袖子。
“晏将军,辛苦送我回百寿客栈。”
晏离忧应了一声,挑衅般朝沈青阶抬了抬唇角,又远远冲今日的主家拱拱手。
扶着虞晚棠上了马车,晏离忧脸上的笑才淡去。
“是不是该给你找个侍女伺候?我堂堂将军,干的净是你丫鬟干的差事。”
虞晚棠掀了掀眼皮,摸索着把马车的帘子拉严实:“这就倦了?康王手下能人无数,晏将军若想得重用,势必要有些别人做不到的本事。”
晏离忧不耐:“那倒确实,谁能有照顾人的本事?”
虞晚棠轻轻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今日你与宋伯父说什么了?他怎么如此生气?”
“不过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把贺家老二的事情如实相告罢了。这宋恒可真大胆,妹妹的亲事一手操办,竟然连妹夫的为人都不向父亲透露分毫。”
他悄悄将宋彰叫到一边,说得隐晦,宋彰的表情当即就冷了下来。
“不过明日就要成婚,现在悔婚,等于打贺家的脸——宋彰是这么说的。”
“这样宋家也能有所防备。怎么样,宋伯父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好了许多?”
今日风大,马车的帘子被吹得一鼓一鼓,风直往马车里钻,把虞晚棠蒙眼的白纱都吹乱了。
晏离忧抬起剑,随手杵在窗户边,恰好摁住了那不老实的帘子。风顿时灌不进来了。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点头道:“是好了些,但我要他的好脸作甚?”
虞晚棠托着腮,反问:“难不成,你还想一剑戳死他?”
晏离忧冷哼了一声,“搬弄是非之人,我跟这种人较什么劲?”
“其实我让你去见宋伯父,还有一个目的……啊!”
打断她的,是忽然射入马车之中的冷箭。
箭头从她耳畔的窗户中射入,擦过她眼前,“咚”的一声深深刺入了另一边的马车壁上,在天光之下,泛着阴冷的寒意。
“不许停车!把姑娘安全送到客栈去!”
晏离忧一声爆喝,三两步跃出马车,脚尖在马身上一点,利落翻身,往那贼人藏身之地腾空而去。马车一顿没顿,继续朝着客栈驶去。
虞晚棠惊魂未定,冷汗瞬间就浸透了背上的单衣。她抚了抚胸口,哆哆嗦嗦倒了杯水送到嘴边,张着嘴,却喝不下去。
“砰”的一声,杯子被她重重放在了桌上。
又是下黑手。上次也是这样,派了两个草包来暗害自己。不过这次倒高明许多。虞晚棠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有可能对自己下手的人,却又一一否决。
罢了……还是等晏离忧回来,问清那人身份再说吧。
她才到客栈不久,晏离忧就跃了上来,没走门,而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
他刚进门,虞晚棠便察觉到了。原因无他,那血腥味实在刺鼻。
虞晚棠捂着鼻子,把窗户开得更大。
“什么意思,嫌我身上的味道重?”晏离忧大大咧咧往窗边一坐。
“凶手抓到了?是什么人?”
“是我从前的仇家,被我一剑斩杀了。”他随口道。
虞晚棠有些意外,这人竟然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冲晏离忧来的?
“哦,那就不是我连累将军了。”
虞晚棠在他对面坐下来,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
“对了,你在马车里,想跟我说什么?关于宋彰的。”
虞晚棠在白纱之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前几日沈青阶偶然对我提起过,你回京之后风头过盛,御史台已经有人准备弹劾你了。宋彰在御史台那些大人面前,能说的上话。”
晏离忧冷着一张脸,“我倒要靠你与宁王护着了?”
虽然虞晚棠的良苦用心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但一想到这消息是从沈青阶那里传来的,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他这想法,也在虞晚棠意料之中。所以虞晚棠也没动气,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是……难不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找你的用意?”
晏离忧随手抄起桌边的剑,准备离开,“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本将军对你无所图,我也希望你尽早兑现你的承诺,然后你我自此两清。”
虞晚棠坐在桌边,慢悠悠将那杯茶饮尽。刚站起身准备休息,门被敲响了。
“你又回来……门外是谁?”
她以为是晏离忧去而复返,谁知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晏离忧,而是个貌美的陌生女子。
虞晚棠鼻尖一动,她又嗅到了朝廷贡香的味道,正是从这女子身上传出来的。
“礼部侍郎之女,柯修月。是虞家姐姐吧?”
——是沈青阶那位真正的未婚妻。
虞晚棠眉头微蹙,偏了偏身子,请她进了门。
“柯小姐,有何贵干?”
柯修月慢条斯理在她屋子里转了一圈,抬起手来扇了扇,虽然没露出多少嫌弃之意,但动作之间却十分傲慢。
打量一圈之后,她在虞晚棠面前坐定,朝身后的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会意,递上来两个袋子。
“这里面是黄金,各一百两。”
虞晚棠斟茶的手一顿。她随即便恢复如常,淡笑着问:“柯小姐怎么知道我如今很需要钱?”
“我很敬重令堂虞大人的为人,知道他为官清廉,因此并未存下多少积蓄供姐姐生活。”
“这跟你给我送钱有什么关系?”
虞晚棠把茶水递到她面前。她扫了一眼,却没接。
“抢了姐姐良缘,姐姐莫怪。”
虞晚棠像是才知道一样,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顺势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你就是未来的宁王妃啊。不过,你怎么如此肯定,那必是良缘?”
柯修月的笑意不达眼底,“姐姐觉得不算吗?但对修月来说,这是一门不可多得的良缘。”
她抬抬手,屏退了下人,这才又继续说:“姐姐放心,我与他毫无感情,只是各取所需。将来若姐姐反悔,我不会阻拦他娶姐姐进门的。”
虞晚棠侧对着她,并未看见她的表情,她也不屑于看。
对于柯修月的坦诚,她倒是有些意外。只是这份所谓的“大度”,对她而言更像是羞辱。
于是她信手把杯中的茶泼到了地上,“柯小姐,看不懂吗?这是送客的意思。金子留下,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