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
很快苏秀儿又否决了。
她娘是不靠谱,但应该不缺德。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双腿已经朝着沈临迈了过去。
不过还没走近,她那准后爹和她娘已经发现了她,但他们并没有避嫌的意思。
萧长衍嫌弃地睨着沈临,眉峰微挑,唇角噙着一抹冷嘲,话一出口就是又刻薄又嘴毒。
“人老了变丑也就罢了,愁眉苦脸的更是看得本将军眼睛难受。你能不能为了本将军的眼睛笑一个?”
“能看就看,不能看就滚,老子又不是卖笑的。”
沈临双手叉腰,胸膛微微起伏,闷在胸口的那口怒气瞬间暴涨直冲脑门,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和萧长衍打一场。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一撩衣袖就朝萧长衍走了过去,一双眼睛不客气地扫向萧长衍那整齐放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腿。
“能走路还坐什么轮椅?老男人装虚弱给谁看?”
说着,便是一个偷袭,双手一抓一探朝着萧长衍双腿摸去。
袍角飞扬,萧长衍一个旋转,人已经离开轮椅稳稳落地。
一击不中,沈临再次进攻,然而这次他双手探来时,萧长衍却是不动了。
等沈临的手快要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直接往后倒,摔跌在地上。
萧长衍摔倒了,沈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奇怪地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心想,他根本就没有使用内力,萧长衍何时这般脆弱了?还是说刚刚,其实他用了内力,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他还不至于这般老糊涂吧。
沈临脸色复杂,神情反复变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这边萧长衍跌坐在地上,虚弱地咳嗽两声,然后一言不发地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双腿。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那感觉却像是在自暴自弃,怪自己的腿不中用了一般。
“如果换作是以前,你绝不可能打得过本将军。”萧长衍哑着声,盯着自己的腿,低沉的声音满是落寞。
苏添娇站在轮椅旁边,原本是不参与两个人的斗嘴,这时瞧着跌坐在地上自悲自叹的男人,瞬间像是被捏住了咽喉。
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已经跑到萧长衍身边,紧张地扶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苏添娇的声音里带着内疚:“你还好吧?”
萧长衍没有看苏添娇,依旧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双腿,一面配合着被她扶了起来:“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要怪就怪这双腿没有用。”
此话一出,苏添娇心中越发堵得难受,怒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实在没有克制住,抬眼狠狠瞪了沈临一眼。
“东靖王,奴婢知道您镇守北境武功高强,但没有必要来我们家大将军面前耍威风吧。您不知道他……身体弱吗?”
眼前其貌不扬的女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一双眼睛,这让沈临有一刹那,感觉到了熟悉的压制。
不过他无法将眼前容貌普通的女人和貌美的苏添娇联系在一起。
而且苏添娇和萧长衍是死对头,若是眼前女人真是苏添娇,那她绝不可能和萧长衍如此要好。
沈临避开苏添娇的眼神,习惯了直来直往的战场王爷,这会只感觉憋屈。
他心里闷闷的,不可思议地指着萧长衍,替自己辩解:
“你这女人,有没有弄错,他身体弱?他可是曾经战场上以一敌千的杀神。即便因为以前双腿中毒,留下了后遗症,但也绝不可能虚弱到现在这种地步吧!”
苏添娇神情一怔,侧过头去看萧长衍,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疑惑。
萧长衍不说话,只是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艰难地一步步重新往自己的轮椅方向挪去,落寞的声音幽幽响起:“之前踹人时没有注意力道。”
对的,之前李发财一直往苏添娇身上泼脏水,是萧长衍从轮椅上突然站起来,踹了李发财一脚,那一脚着实震撼到了当场所有人。
萧长衍这句话状似不经意地说出来,却很好地解释了为何沈临刚刚会一碰他就倒下的原因。
如此看来,沈临这锅是背定了。
苏添娇收起疑惑,跟上去再次去扶萧长衍的胳膊,掌心微伸,动作带着急切。
这次她还没有碰到他,他就已经将手移开,情绪低落却淡淡地道:“我还不是废人,就两步路,自己能走!”
他越是逞强,这种时候愧疚感全被勾出来的苏添娇就越是无法弃他于不顾。
她就这样张着双臂,像是呵护幼童学走路般,脚步亦步亦趋,半点不敢离,一路护送萧长衍,直到他安全坐在轮椅上。
萧长衍成功坐回轮椅上时,苏添娇不知不觉中额前已经溢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苏添娇之前原本还沉浸在沈回说出沈临这些年对她的牵挂与情意中,心绪繁乱,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沈临、面对沈临。
这会萧长衍这意外的一摔,倒是冲淡了萦绕在心间的纠结情绪,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萧长衍这双腿上。
她心中焦虑地琢磨,这些日子萧长衍的双腿由赵慕颜亲手医治,也不知道恢复得如何了。
赵慕颜的医术她是信服的,她只是喝了一段时间的膳药,明显感觉旧疾发作时,身体的疼痛比以前小了许多。
沈临双手环胸,瞧着眼前男女的互动,唇角撇出一抹不屑,看不上眼地给出了两个字:“矫情。”
苏秀儿站在沈临身侧,目睹了三人互动的全过程,同情地瞥了沈临一眼:“也许不是矫情,他的虚弱就是故意做给某人看的呢!”
“哈哈,你说她身边的婢女吗?为了让一个婢女担心自己,不要脸地装虚弱,这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换作是我,打死我也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沈临更加看不上,摇了摇头,坚定地表示自己宁折不屈的立场。
苏秀儿叹了口气,感觉心累。
男人没有心机,不争不抢,哪里来的夫人?
亲爹一号就这样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难怪斗不赢亲爹二号,现在就连准后爹都已经后来者居上了。
不过当着准后爹和自己亲娘的面,她不想提醒太多。
长辈自有长辈福,长辈们的感情生活,就让他们自己去探索追寻吧。
苏秀儿想到沈回离开的身影,心中又传来一种类似刺疼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原本觉得跟出来打听别的男人私事不妥,羞于启齿,可想着跟都跟来了,如果再别别扭扭的,也太矫情了,一咬牙就大方地问了。
“沈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沈回母亲要说沈回脏?”
“她为何要这般厌恶沈回?您当年是从哪里将沈回母子救出来的。沈回母亲说,沈回父亲在追踪他们,沈回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身世?”
苏秀儿的这个问题也引来了萧长衍和苏添娇的关注,他们俩几乎同时把目光都投向了沈临。
萧长衍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朝着沈临径直扔了过去:“说说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恩,需要你以身相报。”
沈临一抬手,接住了那朝他抛来的酒壶,酒壶入手冰凉,但酒香四溢。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即偷偷摸摸的往身后瞥了一眼,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萧长衍,你来寺庙既然带酒,你就不怕亵渎了佛祖。”
萧长衍嘲讽地睨着他,那嘴比蝎子的尾针还要毒。
“某人不在你矫情上了,这亵渎佛祖的事,你以前可没少干。反正佛祖早怪罪上了,否则也不会让你今日丢这么大一个脸,再多喝点也没事,债多不愁。”
沈临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脚,声量不由又加大起来。
“萧长衍,你能不能别咒我?你还有脸提这件事,那次如果不是你故意撞我,我给鸾凤公主带的烧鸡和酒岂会被皇太后发现。”
“如果不是被发现了,我父王岂会揍我?还害鸾凤公主为了维护我,被太后责罚,你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临越说心中那团火就往上冒,恨不得将萧长衍从轮椅上揪起来再暴打一顿。
沈临咬牙切齿,偏萧长衍一脸平淡继续毒舌地道:“谁叫你蠢,这能怪我?”
“所以你承认那次你是故意的了?”沈临撸起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怒意尽显。
萧长衍不说话了,但是两人视线对上,空气里都似擦着火花。
苏秀儿又吃到瓜了,她眼珠子转动,严重怀疑,当初这后爹,怕是嫉妒亲爹一号给娘带烧鸡和酒,故意吃醋使坏,才将亲爹一号藏起来的酒和烧鸡撞了出来。
只是后来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连累娘被皇太后责罚。
如此一想,苏秀儿眼底八卦的精光,转变为心疼。
皇太后会责罚娘,大概对娘不好吧。
苏秀儿叹了口气,脚步一点点挪啊挪,挪到了苏添娇的身侧。
她压低了声音问:“娘,他们以前也是这样,一见面就掐吗?”
苏添娇回忆了下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眼底掠过一丝遥远的笑意。
“我和沈临关系好,和萧长衍不对付。所以沈临为了我,一直也看萧长衍不顺眼,基本每次见面都像现在这样。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就是那次元宵放花灯,沈临想邀请萧长衍参加那个三才试炼大会。
年轻的时候有这么一群人打打闹闹,其实挺有趣的,这让她想起了和沈回还有段诗琪在一起的时候。
越这么想,她就越想知道沈回的过去。
苏秀儿抿了抿唇:“娘,那能不能暂时让他们先别掐?”
苏添娇心如明镜,一眼看穿自己女儿心思。她指尖轻点了下苏秀儿的额头,语气带着打趣:“关心沈回那小子?”
苏秀儿脸一热,不肯承认地道:“娘,我就是好奇。再说我关心他也很正常啊,毕竟当初他是我捡回家的。您难道不好奇,不关心吗?”
“嗯,你的关心和我的关心可能不一样。”苏添娇点头,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到底不再磨蹭。
她直接走到了和萧长衍斗嘴的沈临面前,从他的手里把那个酒壶拿了回来,捧在手上。
“东靖王如果想守寺庙清规不愿意喝这壶酒,我家大将军自是不会勉强。不过如果长公主在的话,依长公主那洒脱的性子,这酒必得是先喝了再说。”
“你认识鸾凤公主?”沈临一听苏添娇提起她自己,顿时来了兴趣,眼神一亮,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目光真是灼烈,苏添娇无法与之对视。
她认输地移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自作主张地道:“见过,就在十几日前,长公主特意来过一趟大将军府。”
“她主动和我们大将军讲和了。她说以前和我们家大将军针锋相对,那时只是少年意气,她要与我们家大将军化敌为友。”
“那晚她与我家大将军秉烛夜谈,第二日离开时,与我们大将军已是恩怨尽消。否则我们家大将军今日岂会站出来替长公主说话。”
“是吗?”沈临眯了眯眼,不是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