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俩这个闲庭信步的速度,迟到是毫无悬念的结果。
望着区一中紧闭的大门,陈野求助似的看向张蛮。虽然陈野从前也很叛逆,但从前的学校管得严,孟丽君管等更严。
他的叛逆最多体现在孟丽君让他学钢琴考级,他非要背地里偷着学吉他组乐队、背着孟丽君偷偷抽烟打架、从不主动学习要靠孟丽君逼着……等等这样的事情上。
至于迟到,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张蛮驾轻就熟地走到围墙不起眼的角落,一溜烟儿地蹿上了树,然后踩着树叉脚一蹬,跳到了两米开外的围墙上。
动作之娴熟,令陈野叹为观止。
陈野仰着头,“张蛮,你属猴的么?”
“我属学渣的。”张蛮蹲在围墙上,看着墙根下的陈野,眉峰一挑,“翻围墙而已,学渣必备技能之一,学霸你行不行?”
没有翻过围墙的青春是不完整的,陈野在学校的贴吧里看到过这么一个有意思的说法,自那以后就老盘算着翻一次围墙。奈何从前的学校校规森严,管制也严,围墙上拉了两圈电网,好好的学校整得跟关押犯人的监狱似的,这个想法就一直搁浅着。
眼下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他抬头观察了落脚点,朝张蛮笑了笑,“刻板印象了不是,学霸难道一定得是弱不禁风的书呆子?我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霸。”
话音刚落,陈野就学着张蛮的样子,手脚并用地蹿上了树,轻轻一跃跟着跳上了围墙。
不知是他高估了树与围墙间的距离,还是低估了自己腿的长度,脚下没站稳差点冲出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拽旁边一切可以避免他摔下围墙的东西。
围墙上的受力面积不够,张蛮原本蹲在围墙上看好戏,没做任何心理准备,重心没稳住,只能认命似的任由陈野将自己拽下去。
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陈野在身下给她当了人形肉垫,她是一点事情没有,但陈野貌似摔得不轻。
他憋着一口气,僵在地上涨红了脸,眼神空洞望着天半天没说话。
张蛮伸手戳戳陈野的脸,“陈野,你死了吗?”
陈野:“……”
沉默了一会儿,张蛮才想起自己还趴在陈野身上,正准备起身,陈野突然双手一揽,将正准备起身的她又重新拥进了怀里。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就笑了,“张蛮,哪有张口就问人死了没的?”
张蛮认真思考了片刻,大家好像一般都会说‘你没事吧’“你还好吧”诸如此类的。陈野呼出来的气息混着奶香打在她额头上,弄得她痒痒的,有些想笑。
陈野见她笑,突然就严肃了,“这样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张蛮嗤之以鼻,“危险?哪里危险了,我从来没从上面摔下来过。”她顿了顿,“除了今天。”
陈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哦,刚才是自己把她拽下来的。
张蛮在陈野怀里挣扎了一下,“抱够了没有,你还想抱多久?”
陈野松开她,跟着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和尘土,“你怎么一点也不娇羞?电视里不是这样演的啊。”
“能不能少看点偶像剧?这不符合你学霸的人设。”张蛮白了陈野一眼,随便拍拍裤腿上的土,抬脚从山上走去。
“学霸怎么就不能看偶像剧了?学霸也是人,学霸也向往美好甜蜜的爱情。”陈野跟着张蛮往山上走,想起昨天她迟到被老张头叫住的样子,没来由地笑了笑,“你是不是经常迟到。”
张蛮说:“也不是经常。”
陈野盯着脚下若有若无的小路,说:“骗鬼呢吧,山上的草都被你踏出一条路来了。”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比平地高一些的土丘,土丘上面种了满了腰那么粗的香樟树,遮天蔽日的,很茂盛,应该是建校前就在了,建学校的时候刚好被圈了进来。现成的绿化,能省不少钱。
陈野低头走着,余光瞥见一个小土包,树影影影绰绰地照在土包上面,令他有些心里发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仔细地瞧了瞧。
“槽!”
身后传来陈野的低声惊呼,张蛮回头看见他正面无血色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手颤抖地指着一个方向。
“死……死人,有死人。”
张蛮看向陈野手指的方向,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包。
她双手合十朝那个方向拜拜,“老人家,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她看向陈野说,“你刚才说脏话吓到老人家了,赶紧道歉。”
虽说陈野是受过科学教育的无神论者,还是因为刚才的无心之举双手合十学着张蛮的样子朝坟包拜了拜。
过了坟包就是下山的路,张蛮继续在前头引路,陈野在后面问,“你不怕么?”
张蛮说:“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呢。”
这样老气横秋又带点哲学的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确实会令人始料不及,但结合张蛮的成长经历,陈野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想到张蛮的成长经历,他又觉得有些心疼。
两人没再说话,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教学楼下。
张蛮突然停住,说:“你先上去。”
陈野有些诧异,“你不上去么?”
张蛮说:“你先上,我晚点。”
他们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一起迟到,又大摇大摆地一起走进教室,难免会遭人非议。他是学霸,成绩好,这种情况下老师不会将矛头指向他。而张蛮不一样,张蛮是学渣。想到这一层,陈野也就没有坚持要跟张蛮进教室。
直到他在走廊上面对老李头的敦敦教诲、眼睁睁地看着张蛮没事人一样的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的时候,他自我怀疑了。
老李头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整整十分钟,从迟到讲到学习成绩,再从学习成绩讲到国家未来的发展,虽然他不知道他今天的迟到跟国家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但他还耐着性子,一脸诚恳地点头承认错误。
直到老李头说“行了,先进教室早读吧”,他才如获大赦地回了教室。
陈野立起课本作掩护,小声问旁边玩手机的张蛮,“张蛮,老李头为什么只训我,不训你。”
张蛮歪头朝他笑了笑,“因为我是学渣,你是学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