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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皇帝的推手,学子的疯狂

    皇宫,福宁殿。

    赵顼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一支朱笔,在一本奏折上勾画着。

    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张茂则迈着碎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热茶,轻轻放在御案边。

    “官家。”

    张茂则垂手立在一旁,声音低顺。

    “事情都办妥了。”

    赵顼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何?”

    张茂则腰弯了弯。

    “如今汴京城的各大瓦舍、酒楼,都在传唱赵御史的事迹。”

    “邸报也印发下去了,用的是加急的版面,今日一早便发往各路州府。”

    “如今这汴京城里,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孩童,怕是无人不识赵伯虎了。”

    赵顼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好。”

    赵顼放下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名声,算是给他扬出去了。”

    赵顼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外头的冷风吹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你可知朕为何要这样做?”

    张茂则趴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

    他当然知道。

    但他不能说。

    做奴婢的,若是比主子还聪明,那就是取死之道。

    “奴婢愚钝,请官家明示。”

    赵顼转过身,指了指殿外。

    “赵野这次在河北,得罪的人也太多。”

    “朝中恨他的人太多,将来朕未必能够保得住他。”

    赵顼背着手,在大殿里踱步。

    “朕把他捧成天下读书人的榜样,捧成万民敬仰的青天。”

    “这就是给他穿了一层护身符。”

    “只要这名声在,只要这民心在。”

    “那些想动他的人,就得掂量掂量。”

    赵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只要他能留在朝中,他就能替朕盯着这满朝文武,就能替朕去砍那些朕不方便砍的人。”

    张茂则适时地抬起头,一脸的恍然大悟。

    “官家圣明!”

    “如此一来,赵御史便安全了。”

    “只是……”

    张茂则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若是赵御史日后恃宠生娇,做出什么让官家不满意的事……”

    “毕竟,他那性子,可是连天子剑都敢用来堵门的。”

    赵顼挥了挥手,一脸的自信。

    “朕了解他。”

    “他那人,看着狂悖,实则赤诚。”

    “他一心为公,哪怕以后做事惹朕不喜,那也是为了这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顼坐回龙椅上。

    “朕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唐太宗能容得下魏征,朕难道就容不下一个赵野?”

    张茂则连忙磕头,声音里满是谄媚。

    “官家真乃圣天子转世!”

    “将来文治武功,必在唐太宗之上!”

    这话听得赵顼浑身舒坦。

    他最崇拜的就是李世民,做梦都想超越唐太宗,收复燕云十六州。

    虽然他也知道这很难,但好话谁不爱听呢?

    赵顼笑骂了一句。

    “你这混才,如此媚上。”

    “该罚。”

    张茂则闻言,哪能不知道赵顼的心思。

    他连忙抬起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

    “啪!啪!”

    “奴婢该罚!奴婢嘴欠!”

    赵顼见状,哈哈大笑。

    “行了。”

    “你好歹也是入内内侍省的都知,别作践自己。”

    “起来吧。”

    张茂则从地上爬起来,垂手而立,脸上依旧带着谦卑的笑。

    “奴婢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

    “奴婢是官家的家臣,是官家的狗。”

    “只要官家高兴,奴婢就是把这张脸打肿了也心甘情愿。”

    赵顼指了指他,摇了摇头。

    “去吧。”

    “让皇城司的人盯紧点。”

    张茂则神色一凛,躬身行礼。

    “是。”

    “奴婢告退。”

    ...

    而清风楼这边。

    赵野刚开始被众人围着追捧,听着那些发自肺腑的赞誉,心中难免有些飘飘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这热情经久不息,且愈演愈烈,将他层层围住,水泄不通,连呼吸都觉着有些困难了。

    让他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烦恼。

    这……也太特么热情了!

    苏轼在一旁瞧见赵野虽面带笑容,但眉宇间已隐现窘迫与疲惫之色,心知这般下去不是办法。

    他适时地上前一步,挡在赵野身前,对着周围团团作揖,朗声笑道:

    “诸位,诸位高贤,请听苏某一言!”

    苏轼名满天下,他一开口,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几分,喧闹声稍歇。

    “今日恰逢其会,苏某正要做东,为赵侍御接风洗尘。”

    “赵侍御河北归来,车马劳顿,尚未好生歇息。”

    “诸位若是敬重赵侍御,不如卖苏某一个面子,让他先吃口热饭,饮杯薄酒,如何?”

    众人见苏轼出面说情,又听得在理,虽然不舍,倒也纷纷附和。

    “苏推官说的是,是我等孟浪了。”

    “赵青天辛苦,是该好生歇息。”

    “对对,莫要扰了赵侍御用饭。”

    人群虽未立刻散去,却也不再向前拥挤,给赵野让出了些许空间。

    然而,人群中几名赴京赶考的学子,眼见心中偶像近在咫尺,终究不甘就此错过。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高声喊道:

    “赵侍御!您乃万民称颂的青天,我等学子敬仰不已!”

    “能否请您赐下一言,以为勉励,助我等明年春闱砥砺前行?”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学子的响应。

    “是啊赵侍御,请赐言勉励!”

    苏轼闻言,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收尾方式,既满足了学子们的愿望,又能让场面平和下来。

    他转向赵野,含笑询问道:“赵侍御,你看……是否与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说两句?”

    赵野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希冀的面孔,眼神清澈,满怀热切。

    他心中苦笑一声,知道这要是不说点什么,怕是难以脱身了。

    “也罢。”

    赵野轻叹一声,整理了一下被挤得有些褶皱的袍袖。

    说着,他信步登上旁边的木梯,走了几步,站在一处略高的台阶上,以便让更多人看见。

    站定之后,他环视楼下楼下鸦雀无声的众人,目光扫过那些的年轻脸庞,自己却一时陷入了沉思。

    说些什么呢?

    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恐怕他们早已听得耳朵起茧。

    忽然间,他想起自己前世高考时,教室里弥漫的紧张气氛,以及自己心中那份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

    想到这,赵野莞尔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学子,”

    “你们是我大宋未来的栋梁。”

    “我知道,寒窗苦读十数载,如今临近大比之期,你们当中许多人,此刻心中必然是紧张的,甚至是害怕的。”

    这话说到了不少学子的心坎里,许多人下意识地点头。

    赵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但我想告诉你们,怕输的人,才会紧张。”

    “而一心想着赢的人,他不会紧张,他眼里只有一往无前的无畏!”

    他看着众人,继续描绘道:“当你们感到紧张、害怕的时候,不妨在心底想一想,赢了,那该有多爽?”

    “想象一下,金榜题名,跨马游街!”

    “以天子禁军为你们护卫,沿街的万千百姓为你们欢呼喝彩,那汴京城里最美的小娘子,会将最香的香囊抛向你们!”

    赵野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憧憬:“为了那一刻的风光,为了那份赢了的痛快,现在这点紧张和害怕,又算得了什么?”

    “去努力,去奋斗,去把那份想赢的念头,刻进骨子里!”

    “现在,告诉我,”

    他微微提高声调,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你们还会仅仅因为害怕失败而紧张吗?”

    话音落下,清风楼内陷入了一片奇特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谁也没想到,赵野给出的勉励之词竟是如此直白,甚至……显得有些功利?

    这似乎与他们平日所受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般含蓄而高远的教诲大相径庭。

    然而,仔细一品,却又觉得这话糙理不糙,无比真实!

    金榜题名,跨马游街,光宗耀祖,不正是他们埋首经卷最直接、最炽热的渴望吗?

    学子们不由自主地随着赵野的话语,想象着那一日春风得意、看尽汴京花的景象,血液渐渐升温,心跳逐渐加速,胸膛中的那股气越来越足!

    短暂的沉寂之后,不知是哪个热血上头的学子,再也按捺不住,嘶吼道。

    “我想赢!!”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我想赢!!”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

    很快,零星的呐喊汇成了汹涌的声浪,越来越多的学子面色潮红,挥动着拳头,加入到这直抒胸臆的咆哮中:

    “我想赢!!”

    “我要赢!!”

    声浪几乎要掀翻清风楼的屋顶。

    那股蓬勃的朝气与炽热的欲望,冲散了冬日的寒意,也冲散了先前那文人雅集般的拘谨,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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