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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好看

    回到自家小院,晏惊棠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清了,连院角那丛棠梨树,似乎都比往日更精神些。

    “娘!”她扬声唤道。

    晏氏从屋里出来,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棠儿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青黛抢着答,喜气洋洋,“姑娘当着那林文斌的面,把借据烧了!灰都扬了!”

    晏氏闻言,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好……了结了就好。我儿辛苦了。”

    “不辛苦,娘。”晏惊棠反握住母亲的手,“咱们家的债,到今天,算是全清了。”

    全清了。

    晏惊棠看着母亲和青黛脸上由衷的笑容,心里一片欢喜。

    “娘,青黛,今天咱们不做饭了。”她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去城里的醉仙楼,好好吃一顿!”

    醉仙楼是盛京西城一带最有名的酒楼,三层高楼,气派得很。

    寻常百姓家,过年也未必舍得去一次。

    晏氏吓了一跳:“这得花多少银子?使不得,咱们在家做些好的吃就是了……”

    “娘,”晏惊棠挽住母亲的胳膊,“咱们现在有钱了。这第一顿庆祝的饭,必须去个好地方。您和青黛跟着我起早贪黑,也该享享福了。走吧!”

    青黛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夫人,姑娘一片孝心,咱们就去吧!我也馋醉仙楼的桂花鸭呢!”

    晏氏拗不过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终于点了点头。

    三人稍稍打扮了一番,晏惊棠给母亲挑了件最体面的素色衣裙,自己换了那身水蓝色的襦裙,青黛也穿了件干净的藕荷色比甲,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来到醉仙楼门口,晏氏还是有些怯。

    晏惊棠却神态自若,领着她们走了进去。

    伙计见来的是三位女客,为首的少女气度从容,便殷勤地引她们到二楼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晏惊棠接过菜单,也不看价钱,只挑着有名的,大家爱吃的点:“桂花鸭一只,清蒸鲥鱼,蟹粉狮子头,樱桃肉,再要个上汤菜心,一盅冰糖银耳羹。主食就来你们最拿手的三鲜小饺。”

    伙计唱喏着下去了。

    晏氏听着菜名,暗暗咂舌,想说太多了,可见女儿兴致勃勃,还是咽了下去。

    菜一道道上来,香气四溢,摆盘也很精致。

    晏惊棠先给母亲夹了一块最嫩的鸭胸肉,又给青黛舀了一颗大大的狮子头。

    “娘,青黛,快尝尝。”

    晏氏尝了一口桂花鸭,鸭肉酥烂,带着淡淡的桂花甜香,入口即化。

    她慢慢咀嚼着,眼圈又有点热。多久没吃过这样奢侈的饭菜了?

    不,是从来没过上这样,不用为明日米粮发愁,还能坐在大酒楼里安心吃饭的日子。

    青黛吃得眯起了眼,小声道:“真好吃!姑娘,这比咱们自己做的还好吃呢。”

    晏惊棠笑了:“各有各的好。咱们的烤肉炸鸡,他们酒楼可没有。”

    她也吃着,味道确实不错,但比起她前世尝过的美食,倒也没有多么惊艳。

    窗外,华灯初上。

    “娘,”晏惊棠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保证。”

    晏氏也举起杯,眼中泪光闪动,却是笑着的:“娘信你。”

    青黛赶紧也端起杯子凑过来:“还有我!姑娘,夫人,咱们一起,日子肯定红火!”

    三只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

    容国公府,琅华苑。

    书房里静得很,只听得见更漏滴水声,嗒,嗒,慢悠悠的。

    紫檀木书案上堆着一些公文卷宗,墨迹未干的笔,搁在青玉笔山上。

    容灏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老管家容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等到容灏抬眼示意,才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爷,西郊晏家村那边,有消息传回来。”

    容灏放下文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说。”

    “晏姑娘前几日,将欠林家秀才的银子,连本带利还清了。”容福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钦佩,“是当着那林秀才和左邻右舍的面,现银交割,借据当场烧毁了。”

    容灏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就有预料。

    容福继续道:“如今,晏家的外债已全部偿清。晏姑娘白天在东街口摆摊卖些肉饼汤水,晚上夜市棠梨烤味的生意十分红火,前些日子还添了一样叫炸鸡的新鲜吃食,排队的人不少。”

    “炸鸡?”容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动了一下。

    “是,据说是用鸡腿肉腌制后裹糊炸制,外壳酥脆,内里多汁,在夜市上很受欢迎。”

    容灏没再说话。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南面的窗边。

    窗户开着,风带着花草气息吹进来,拂动他额前几缕发。

    他的目光似乎隔着院墙,投向东街口,投向晏惊棠的摊位。

    女子清脆的吆喝声,递出食物时干净的笑容,还有那双看着他吃完食物时,忐忑中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睛。

    容灏想起她这些日子送来的早膳,每样都不重复,但很明显都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世子爷?”容福见他一直沉默,轻声唤道。

    容灏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重新拿起那份文书。

    “知道了。”他淡淡道,“夜市人多眼杂,让两个人平日多留意一些,不必干涉她们,护着摊子别让人惹事就行。”

    容福心领神会,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

    “下去吧。”

    “是。”

    容福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书房里又只剩下容灏一人,忍不住砸了咂嘴。

    那炸鸡,不知是什么滋味?

    晚上,一定要让小顺子去买一份来尝尝鲜!

    ……

    西郊晏家村的小院里。

    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该修的修了,该补的补了,虽然还是旧屋,却透着一股敞亮劲儿。

    晏氏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脸上有了血色,也能帮着干些重活了。

    青黛更是整天哼着小曲,早起练功时,脚步轻快得像是下一刻就要飞起来。

    晚饭是简单的青菜肉丝面,用的是自己摊上卖剩的,最新鲜的骨头熬的汤底,吃得人浑身暖洋洋。

    收拾了碗筷,青黛去烧洗澡水,晏氏靠在床头借着油灯,缝补一件旧衣。

    晏惊棠则坐在自己屋里那张小桌旁,面前放着一个雕花锦盒。

    锦盒质地很好,边角用同色丝线绣着简单的缠枝纹,看起来低调却透着贵气。

    这是上次容国公府老夫人派管家亲自送来的,说是赏她之前送去府上的几样点心“很合胃口”。

    盒子里装的,是一套完整的银头面。

    一支簪子,一把梳篦,一对耳坠,一只绞丝手镯。

    样式并不夸张,是时下年轻女子喜欢的清雅款式。

    簪头是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梳篦上镂刻着流云纹,耳坠是水滴形状,手镯绞丝拧得匀称。

    这东西,对以前的晏家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贵重物件。

    晏惊棠的手指轻轻拂银簪。

    她想起那日容国公府管家客客气气的笑容,想起那句“老夫人一点心意,姑娘务必收下,不然老奴回去没法交代”。

    容老夫人,是因为容灏吗?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有点忐忑,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摆摊挣的是辛苦钱,但比起这赏赐,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有点茫然,国公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老夫人随口一句赏赐,就可能是寻常百姓家数年的嚼用。

    “姑娘,水快好了!”青黛在门外喊了一声。

    她探进头来,一眼就看见晏惊棠对着那锦盒发呆,以及桌上摊开的头面。

    “呀!”她轻呼一声,眼睛立刻亮了,几步凑过来,“姑娘,你要戴这个吗?真好看!”

    晏惊棠回过神,笑了笑:“就是拿出来看一看。”

    “看看多可惜!”青黛拿起那支海棠簪子,对着灯光照了照,“姑娘,你戴上试试嘛!肯定特别好看!自打上回从醉仙楼回来,你还没好好打扮过呢!”

    晏惊棠被她怂恿得有些心动。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前世她是美食博主,对着镜头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穿越到这里来,日夜为生计奔波,灰头土脸,早就顾不上这些。

    “那……试试?”她声音轻轻的。

    “试试!必须试试!”青黛比她还要兴奋,忙不迭地放下簪子,跑到晏惊棠身后,“我先给姑娘梳头!”

    青黛的手很巧,三两下就打散了晏惊棠总是简单束起的头发,用梳子沾了点清水,开始梳了起来。

    晏惊棠的头发乌黑浓密,像一匹上好的缎子。

    青黛将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不高不低,正好。

    然后,她拿起了那把银梳篦,小心地插在发髻一侧,流云纹斜斜露出来。

    接着是那支海棠银簪,从另一侧插入发髻,簪头的海棠花正好在鬓边,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耳坠!耳坠也得戴上!”青黛又拿起那对水滴耳坠。

    晏惊棠自己有耳洞,只是常年不戴东西,几乎要长实了。

    她忍着刺痛,让青黛帮她戴上。

    银坠子贴着脖子,晃晃悠悠。

    最后是那只绞丝银镯,套上手腕,稍稍有些松,但不至于会脱落。

    “好了!”青黛退后两步,睁大眼睛看着。

    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晏惊棠有些紧张,摸了摸鬓边的簪子:“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怪?”

    她太久没戴这些了。

    “怪?哪里怪了!”青黛终于找回了声音,激动得脸都红了,“好看!姑娘,太好看了!你……你快自己照照镜子!”

    晏惊棠屋里有一面不大的铜镜,平时很少用。

    她起身走到镜前。

    镜面里,映出一个娇俏少女的身影。

    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这,也太美了吧?

    “棠儿?”晏氏听见动静,也扶着门框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女儿的模样,顿时也愣住了。

    随即眼眶便热了,“我儿……”

    她走上前,细细端详,“好看……真好看……我儿长大了,就该有这么好看的首饰戴……”

    “娘……”晏惊棠心里酸酸软软的,转身握住母亲的手。

    “姑娘就像戏文里说的,那个清水出芙蓉!”

    青黛在旁边搜肠刮肚地想词儿,憋出一句,自己先乐了。

    晏惊棠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热,忍不住又看向镜子。

    这一次,她看清了自己眼中那抹带着点羞涩的高兴。

    真的……还挺好看的。

    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

    还清债务后的日子,像卸下了重担的马车,跑得轻快。

    “棠梨烤味”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夜市上的名气渐渐传开。

    连东街口白天的摊子前,也常有熟客惦记着问:“小娘子,晚上那炸鸡,白天能卖不?”

    晏惊棠笑着应了,心里却有了更长远的盘算。

    摊子受天气影响太大,刮风下雨就得歇业,东西摆在外面也不够体面。

    如今手里有了一些积蓄,她便琢磨着,该有个固定的店面了。

    她在东街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天,相中了靠街尾的一处小铺面。

    位置不算很好,但胜在清静,离主街不远,门口有棵老槐树,夏天能遮阴。

    原先是个卖杂货的,店主年纪大了要回老家,正急着出手。

    价钱谈了几轮,晏惊棠把这段时间攒下的钱几乎全拿了出来,总算将铺面连同后面的一个小院两间小屋一起盘了下来。

    拿到房契那天,她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心里踏实得很。

    这是她的第一个店。

    “姑娘,咱们真要有自己的铺子了?”青黛摸着土墙,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地方……”

    “嗯,咱们的。”晏惊棠环视四周,眼神亮晶晶的。

    “这里做堂食,摆四五张桌子。靠门这边,开个大窗口,专门卖外卖,炸鸡、烤肉、肉饼,买了就能拿走,还接受预订和送餐服务。后院收拾出来,一间做厨房,一间用来放东西,小屋咱们自己住也宽敞。”

    晏惊棠找来炭条,在地上大致画出区域。

    堂食区要明亮整洁,桌椅不用多好,但一定要干净结实。

    外卖的窗口要很显眼,方便路人看见。厨房的灶台怎么垒,通风怎么弄,她都细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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