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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囚龙隐秘初显现,心照不宣背道驰

    不知过了多久,夏仁手抵着额头醒了过来,一股宿醉的昏沉感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

    接过婢女小圆递来的信件,夏仁展开来看。

    “囚龙钉是三教祖师联手炼制的法器,世间共有九枚。”

    “想要解开束缚,自救和外力缺一不可。”

    “白鹿书院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短短的三列字,却是蕴含了惊人的信息量。

    儒释道三教祖师,那可是早已位列仙班的神话传说。

    能让他们联手炼制的法器,当年究竟是为了束缚何等恐怖的存在?

    这般一想,自己十八岁便成就的陆地神仙之境,会被囚龙钉封禁修为、截断寿元,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了。

    至于第二条,倒没超出夏仁的预料。

    这半年来,他尝试过无数种自救之法,却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任何想介入的外力,都会被囚龙钉那古怪的力场排斥。

    更棘手的是,这钉子已与他血脉相融,哪怕他散功成普通人,再强行拔除,也只会落得性命不保的下场。

    而且这诡异法器不仅禁锢肉身,连神魂都能拘禁,想金蝉脱壳,更是比登天还难。

    他早清楚,光靠自身武道修为或单靠外力,都无法破解囚龙钉。

    可如何让自救与外力真正结合,夏仁始终没有头绪。

    至于最后一条提及的白鹿书院,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既然儒家先贤曾参与炼制囚龙钉,那号称儒门正统的白鹿书院,自然有可能留存着相关线索。

    好在夏仁如今的身份是位根正苗红的读书人,以求学的名义混入书院,应当不算难事。

    ……

    “刀子嘴,豆腐心。”

    收起周南灼留下来的宝贵信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夏仁抱怨了一句。

    他的心情好极了。

    毕竟,能活着谁乐意等死?

    可当他推开房门,刺眼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撞入眼帘时,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原以为只是小睡片刻,竟然过了整整一夜!

    “姐夫,夜宿花魁闺房的滋味如何?”

    李景轩靠在一旁的栏杆上,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除了写在明面上的羡慕与嫉妒外,竟还隐着三分佩服与感叹。

    那表情好像在说:“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姐夫竟还是个情场浪子!”

    “景轩老弟,误会,都是误会。”

    夏仁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解释来的这般苍白无力,“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莫说是上门女婿,就算是寻常人家,成了婚的男子夜宿青楼,回到家也得挨棒槌。

    自家娘子生性清高,是出了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被她知晓,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姐夫,你这就没意思了,大丈夫就得敢作敢当。”

    李景轩的语气有些酸溜溜。

    不等夏仁开口辩解,他又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昨儿夜里瞧你没露面,我便让小厮给府上送了信,就说姐夫被我灌醉了,今晚在我这儿歇下,明日再回。”

    “好表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眼看危机就这样悄然化解了,夏仁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不过,姐夫,你看弟弟都这么帮你了。”

    李景轩搓了搓手,图穷匕见,“你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怎么个表示法?我兜里还剩二两碎银。”

    夏仁打量着李景轩,这二世祖可不像是个缺钱的主。

    “俗了,姐夫,财帛乃是身外之物。”

    李景轩拉着夏仁,找了个没人的僻静角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夫大人在上,请收小弟为徒!”

    看着突然指天起誓,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教的小老弟。

    夏仁的脑海中,一个个念头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我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

    老二那家伙的保密工作是怎么做的!

    总不能杀掉灭口吧……都是亲戚,有点难办啊。

    “我早该想到,姐夫大人不是寻常人!”

    也不管夏仁阴晴不定的脸色,李景轩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你都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夏仁心中原本还存在的侥幸彻底荡然无存了。

    武道宗师,魔教教主,哪个身份拿出来是能跟普通人沾边的?

    难不成自己修为尽失后,连往日的谨慎也一并丢了?

    ……

    “姐夫放宽心,这等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第三人知晓。”

    李景轩看到夏仁脸上的表情如吃了苍蝇般难受,忙拍着胸脯保证,信誓旦旦。

    开玩笑,谁家普通人既能有幸入赘苏家,又敢当众拂了世子面子,甚至还让眼高于顶的百世花魁青睐有加。

    昨夜,李景轩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发生的桩桩件件在他脑中翻来覆去。

    他越琢磨越觉得,姐夫夏仁不简单。

    带着满心疑虑,李景轩将夏仁的过往经历串联成线。

    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现,这一切莫不是某个情场高手的深谋远虑!

    入赘半年,足不出户,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消解苏映溧因招婿一事产生的抵触情绪。

    画舫作诗,力压世子,看似荒诞,实则一箭双雕,既博得了花魁的青睐,又成功激起了妻子的醋意。

    至于最后夜宿花魁闺房,看似操之过急、落了下乘,实则也在情理之中。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算无遗策的情场老手,面对佳人的绝代风华,又岂能轻易自持?

    念及此,李景轩既羡姐夫的艳福,又恨自己开窍太晚。

    若早看出这等手段,金陵城其他三大花魁,又岂会对自己冷眼相看?

    于是,天蒙蒙亮时,李景轩便早早等候在花魁闺房外。

    他打算先不给姐夫辩驳的机会,再适时表露昨日送信的善举,最后一鼓作气拜师姐夫以表决心。

    这一环扣一环的布局进行下去,姐夫夏仁就算再有意藏拙,也总得传他纵横情场的一招半式。

    ……

    “不对,不对。”

    夏仁当然不知道李景轩的内心正上演着怎样一出大戏。

    他只是埋头思忖,越想越觉蹊跷。

    自己修为被封,毫无武道之气。

    别说李景轩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就连太平教九人众里,也只有两人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若非“天机阁”那位号称掌控天下机密的阁主亲临,或是半年前那场恶战中与他殊死相搏的十位宗师现身,旁人绝无可能洞悉真相。

    “莫不是周南灼那女人搞的鬼?她一贯无利不起早,既然给了我囚龙钉的线索,肯定有所图。”

    一想到这种可能,夏仁的拳头都有些硬了。

    那小妖女还真就干得出来这种糟心事。

    想他夏九渊堂堂一代魔道巨擘,修为被废就不说了,现在连当个上门女婿都不得安生,这上哪儿说理去?

    “姐夫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默认’了?”

    李景轩见夏仁垂眸不语,只以为他是羞于承认自己花丛高手的身份,当下胸脯一挺,语气铿锵。

    “只要姐夫愿意教我,日后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弟绝无二话!”

    好家伙,入教的宣誓词也没这一段吧。

    教,教什么?这个年纪修习武道怕是有点晚了。

    夏仁心中腹诽,笃定是周南灼那小妖女故意给自己添堵,特意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了表弟李景轩。

    像李景轩这样半大不小的少年,骤然得知姐夫竟是纵横江湖的高手,可不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拜师学艺了嘛。

    “姐夫,你就教教我吧!”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李景轩到底是半大的少年,扯着夏仁的袖子就不松开。

    胡搅蛮缠,这是晚辈的拿手好戏。

    “你这……罢了罢了。”

    夏仁向来恩怨分明,既然这小老弟帮他度过了危机,那他也不能吝啬。

    而关于自己的身份,如今已被对方看穿,再作解释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无需点破,心照不宣才是最体面的相处之道。

    ……

    于是,表兄弟二人,在一种近乎“南辕北辙”的“心照不宣”下离了画舫。

    随后,两人又招来湖上揽客的船工,坐着小舟往岸上去。

    李景轩一路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把夏仁的耳朵都快吵聋了。

    “好的好的,会教你的。”

    “放心,绝对不会藏私,只要你学得会。”

    “上岸就教,上岸就教……”

    一路上,面对亢奋得有些过了头的李景轩,夏仁只能以“法不传六耳”的说辞敷衍。

    他能理解,半大少年骤然知晓姐夫乃是闻名天下的顶尖高手,满心仰慕,急于一睹风采的迫切心情。

    但夏仁总不能当着满湖游客的面,表演个“一指截江”,“踏水而行”的狠活儿吧。

    况且,眼下身中囚龙钉的他也做不到啊。

    ……

    “夏哥儿,景轩少爷。”

    岸上,牵着马鞭的缺臂老头掀开马车上的遮帘,朝缓步走来的兄弟二人打着招呼。

    “杨老头,你不在府上养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景轩见过这个瘦削的小老头,听说是夏仁的远方表叔。

    半年前,夏仁入赘苏家,他便上门谋了个养马的生计。

    平日里只见他在马厩里置办草料,没想到这残疾老头一只手驾车也稳当的很。

    玄武湖在外城,驾驶马车到城门口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路上马车不缓不急,老杨头不时跟夏仁搭话。

    什么教会的兄弟最近如何如何。

    分舵又闹出了些幺蛾子。

    二先生这两天要来金陵一趟……

    李景轩听不懂,只以为二人是叔侄关系,聊的应该也是些乡下人才知晓的家长里短。

    “夏哥儿,是直接入城,还是清理掉?”

    忽然,老杨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我记得前面有处酒家,在那里吃个便饭吧。”

    夏仁说着,冲李景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会儿记得睁大眼睛,要是能学到一招半式,也算是你的悟性。”

    前面的酒家?

    记得管账的女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娘子,长的颇有几分姿色。

    李景轩很快就从夏仁的话中悟出了味道,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心中暗道,“不愧是姐夫!”

    ……

    马车驶过的路段,一颗老樟树旁,几个目露凶光的大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徐前进的车轮。

    “老大,动手不?”

    有人出声,话语中带着刀刃出鞘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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