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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强人持刀凶相露,少年义气力周旋

    “狂妄!”

    壮汉何曾被人如此轻视,额角青筋暴起,气血上涌间提起手上的大刀就要斩下。

    “壮士息怒!且慢!”

    李景轩见刀刃寒光一闪,慌忙起身张开双臂阻拦。

    他一早便瞧出这群人绝非善类,所谓“招待不公”不过是找茬的由头,分明是想逼店家破财消灾。

    偏偏这祸事还落到了他们头上。

    出门没看黄历也好,命中犯冲也罢,总之是倒霉透顶。

    起初他紧张得不行,频频向姐夫夏仁使眼色,示意对方按兵不动。

    夏仁倒也沉得住气,从头至尾都淡定地夹菜吃饭,半点没露出慌乱。

    李景轩见此渐渐松了口气,想着等老板娘出面打发些银钱,这事或许就能揭过。

    谁料就在这时,夏仁突然冷不丁甩来一句足以让人火冒三丈的嘲讽,像块火石砸进火药桶。

    壮汉当场暴怒,刀刃挟着风声便要落下。

    李景轩哪能眼睁睁看着姐夫遭殃?

    他再清楚不过,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真要闹出人命,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凑,陪着笑脸打圆场。

    毕竟在这节骨眼上,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应对这种场面。

    总不能指望沉不住气的姐夫夏仁,只会低头喝酒的马夫杨老头,还有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老板娘。

    “我姐夫是个书呆子,说话直愣,冲撞了您老!”

    金陵李家作为世家大族,府中豢养着不少看家护院的武夫。

    李景轩打小就知道,这些被武道真气冲昏了头脑的武夫们天生就认死理。

    饭桌上,一次眼神接触,半句话不投机,都可能引发一场流血的火并。

    所以面对这群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伏低做小。

    ……

    “您大人有大量。”

    李景轩强作镇定,从袖中摸出三块沉甸甸的银元宝,双手奉上。

    自家姐夫惹出的事,他这个做表弟的,说什么也不能干看着。

    “这来福楼的豆腐虽好,但终究比不上城里天香楼的佳肴,您说是不?”

    李景轩从小混迹权贵圈子,三教九流的人物见得多了,哪能瞧不出眼前几人绝非普通混混?

    那刀刃上未干的锈迹,眼底藏不住的嗜血戾气,分明是手上沾过人命的狠角色。

    “小弟不才,在金陵城里也算是叫的上姓名的,今日各位壮士宽宏一次,来日小弟必定做东,宴请各位。”

    李景轩不愧是商贾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一套软、话说下来,既为夏仁的冒犯开罪,又不着痕迹地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还给本就有找事之嫌的匪徒团伙台阶下。

    “你小子倒是上道。”

    大汉掂了掂手中足斤足两的银元宝,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大哥说笑了,小弟最是仰慕江湖豪侠,这些银子能给各位好汉买些酒肉,也算我沾了光……”

    李景轩硬着头皮恭维着。

    他嘴上越是谦卑,心里便愈发不忿。

    想他堂堂李小衙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若是府上的武供奉与他同行,何惧区区几个强人?

    可眼下的情况。

    姐夫夏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李景轩自己,一个游手好闲只会三脚猫功夫的纨绔子弟。

    还有个缺了条胳膊,只能算半个人的残疾老头。

    以及性格泼辣却只是女流之辈的白小娘子。

    他们这几人凑在一块儿,实在是连“乌合之众”都称不上。

    再看对面,几个持刀扛斧的汉子眼神阴鸷,冰冷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几人面对这些亡命之徒,不说毫无还手之力,也与案板上待宰的鱼肉无甚区别了。

    ……

    “算你小子识相,爷爷我今天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领头的汉子与身后鼠目小弟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对方微微摇头,心下也是有了计较。

    又见李景轩身着一袭黑金锦衣,更是知道这圆滑的小子来历不简单,指不定是金陵城里某个小有来头的二世祖。

    他们这群刀尖舔血的,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做事时心里还是有杆秤的,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壮士开恩!多谢!”

    李景轩连连作揖,扯着夏仁就要离开。

    反正他们这边已经破财消灾了。

    剩下的,就交给老板娘自己处理了。

    “慢着!”

    壮汉猛地踏前一步,刀鞘重重磕在桌上震得杯盏乱颤。

    “老子只说放你走,可没饶过这嘴贱的!”

    雷坤眼睛瞪得像铜铃,凶狠道,“这小子辱我,今日不将他头颅剁下来泄愤,我雷坤妄为武夫。”

    这赘婿可是桩千载难逢的肥差。

    买家早撂下话,只要取下这小白脸的项上人头,千两赏银即刻到手。

    这笔钱,足够在城里置办套气派的宅子,小半辈子吃喝不愁。

    想他雷坤一身七品的武力,放哪里不是个可用之才?

    就因为劫了趟过路车队,揽了点奸商的不义之财,兄长竟要将他逐出教派。

    妈了个巴子,什么劳什子的太平教!

    这不让,那不许。

    “等老子跟金陵城里的世家豪族们搭上线,在高墙大院里谋个捞油水的差事,指不定下半辈子谁混的好。”

    心中这般想着,雷坤死死地盯着宛如待宰羔羊般的夏仁,眼眸炙热。

    这个愣头赘婿就是他翻身的契机。

    他岂会被毛头小子几句奉承,几两碎银子就轻易打发了?

    这笔买卖,他势在必得!

    ……

    “壮士,我姐夫是个认死理的读书人,真不至于此啊……”

    李景轩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这群强人大闹饭馆,求不不就是黄白之物吗?何必要与自己姐夫一介书生过不去。

    难不成,这人好面子到了这种地步,一定要夏仁亲自道歉不成?

    想到这里,李景轩只能拼命地冲夏仁挤眉弄眼,恨不得把“服软”二字刻在脸上。

    但夏仁自从放完了那句狠话后,就彻底成了食不言的看客,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独臂的杨老头倒是善解人意,不时朝努力周旋的他笑呵点头。

    至于斜对面的老板娘,全然不管凶徒在自家的店里闹事,反而忙着将一块鱼肉里的细刺挑出,小心翼翼地夹到夏仁的碗里,筷子收回时,脸上还带着红晕。

    “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群成事不足的!”

    李景轩在心底怒吼,恨不能即刻转身离去。

    回金陵城,他仍是养尊处优的李家小衙内,何必在此涉险?

    可瞥见表姐夫夏仁危在旦夕,再想到表姐若年纪轻轻守寡的惨状,他咬碎钢牙,生生将怨气咽回肚里。

    强压下满腔烦躁,李景轩深吸一口气,堆起笑脸:“大哥,我姐夫有冲撞之处,还请您海涵……”

    “老子的耐心有限,再不滚,连你一块儿剁了!”

    雷坤心中窝火,此次行动本是精心布局。

    他领着众人明火执仗闯入饭馆,故意与苏家赘婿起冲突,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事后好将罪名坐实为“谋财害命”。

    若不是半路杀出个身着锦衣小子横加阻拦,将戏码带偏了。

    此刻他早该拎着“肥羊”的首级,去领那千两赏银了。

    归根结底,麻烦的根子出在雇主身上。

    那雇主称是自家公子与苏家赘婿积怨已久,消息早已传得满城皆知。

    偏偏这赘婿最近又作出了好一篇诗文,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若是赘婿悄无声息死在荒郊野外,定会有人将买凶杀人的罪名扣在自家公子头上。

    思来想去,唯有当众制造矛盾、伪装成见财起意,才能彻底撇清关系。

    如此一来,即便苏家日后追查,官府调查时众多食客也能作证,坐实“匪徒劫财害命”,保全自家公子清誉。

    正因如此,雷坤一进店便带着手下刻意寻衅,将这场戏演得十足。

    只要赘婿人头落地,这桩买卖就算圆满收官。

    ……

    “滚开,再吵吵,连你一块打杀了!”

    雷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呵斥挡在前面的李景轩。

    “有本事你就照我脖子上砍,真要皱一皱眉头,我李景轩就不算个带把儿的!”

    李景轩心一横,也是心头火起。

    这群人忒不讲理了,他李小衙内是面子里子都给了,还要纠缠不休。

    “滚一边去!”

    雷坤手臂如铁杵横扫,粗壮的臂膀裹挟着劲风,只轻轻一推,李景轩便踉跄着向后跌去。

    眼见他就要狼狈摔在地上,一条干瘦却遒劲有力的手臂突然探出,稳稳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这小子,性子急了些,却也是个为同袍两肋插刀的热心肠。”

    李景轩抬头看去,竟是一直埋头喝酒的杨老头。

    夏仁目光温和地看向李景轩,“景轩,不论是习武还是混江湖,首要一点就是要审时度势,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点你做得很好。”

    而后,他随手斟上一杯茶水,为自己从头到尾的无动于衷做了解释,“他们就是来找我麻烦的,无关我说什么做什么。”

    说罢,夏仁眼神犀利,直视着那自称雷坤的强人头领,吐出两字,“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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