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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小诗圣心存傲气,书生夫子再会面

    迎松阁内,凯旋的孙博推开休憩室的大门,迎接他的并非是得胜的恭贺,而是众人异口同声的问询。

    “如何,那位书院候补可是应下了?”

    可怜的张朝阳,明明他才是与孙博正面抗衡的书院学子,可在国子监聚集的迎松楼内,却是压根没人提起他。

    向来沉默寡言,像是修了闭口禅的谢云也睁开眼睛,虽未开口,却也向孙博投来问询的目光。

    孙博摇头。

    “呼……”

    在数科考核中候补击败的乌盘长舒一口气,尚未上场的乐科参赛者伯子期也暗自庆幸。

    这些日子,他们复盘君子六艺考核时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对那个苏家赘婿忌惮至极。

    数科中的圆周测算,那是钦天监耗费百年才卜算出的数据。

    御射二科的惊天一箭,更是在乱军之中,直击鲜有人堪破的关键。

    外人或许雾里看花,但作为对手的国子监早已将那青衫书生视作心腹大患。

    是以即便孙博以碾压姿态赢下首场诗词较量,众人仍难安心。

    直到见孙博摇头归来,得知那位深不可测的书院候补并未当场答应,他们才总算松了口气,只道这一局终于能安稳拿下。

    ……

    然而,有一人却是不这么想。

    “你不是说你一定会试探他的深浅吗?”

    王腾猛然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孙博,“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说一定会让那下贱的赘婿露出马脚吗?”

    前日还意气风发、以国子监学子身份连胜书院两场的安南王世子,此刻哪还有半分昔日风光?

    大坪上空那由浩然之气凝成的鹰隼,恰似王腾的化身。

    本是欲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鸿鹄,却被一箭射落尘埃。

    画舫诗会,该是他一改纨绔世子负面名声的起点;挑战书院,更该是他褪去荒唐、证明自己的良机。

    可偏偏,每一次的关键节点,都被一人搅了局,让他所有的盘算落了空。

    最令他愤恨的是,对方似乎从头至尾都未将他放在眼底。

    画舫作诗,他惨败收场,对方没有追究有辱人格的赌注便放任离开。

    御射二科考核时,他自以为得胜,在大坪上肆意庆贺,然而对方似乎连他的丑态都懒得欣赏,转头离去。

    比起被人羞辱,这种无视才是王腾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他堂堂安南王世子,竟然屡次被一个穷酸秀才无视。

    凭什么?凭什么!

    ……

    面对失态的王腾,孙博只是眉头微皱,他多少能理解王腾的心情。

    当日大坪上,王腾手舞足蹈误以为得胜的模样,被观礼台上的安南王看得一清二楚。

    王爷当场拂袖而去,一句“蠢货”掷地有声。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安南王世子愚钝至极遭父嫌弃”的传闻很快在金陵城传扬开来。

    孙博倒不觉得王腾真的愚蠢,换作是他身处局中,恐怕也会误判形势。

    若不是事后有人将兵法大家王舜对“射鹰之举”的解读散播开来,那些讥笑王腾的人,只怕至今还对其中玄机一头雾水。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孙博回想起半个时辰前,他在万千瞩目下,对着那青衫躬身一揖,本欲一鼓作气逼对方迎战。

    然而,那书生却只是目光犹疑地看着他,然后唤来一旁的黑衣少年耳语了几句,便将是否上场的悬念延续到了下午。

    ……

    “若是如此,便不能掉以轻心了。”

    闻言,原本心头大石落下的众人又不禁又忧愁起来。

    若那人真有惊世才学,一旦胜了孙博,最后一场乐科考核便再无较量的必要。

    “慌什么!”

    众人中,唯有王腾眼底泛起病态的兴奋,“我早已派人探查过,数科的圆周测算,是他从古籍上背来的;御射考核时,更是仗着宝马和神弓!”

    王腾振振有词。

    那日败北后,他心有不甘,不但上诉考核官,还命令王府的精锐多方打探,这才知晓了对方取胜的关键。

    “这分明就是运气!”

    王腾语气亢奋,眼眸上血丝密布,分外狰狞,“边塞诗有几人能做?他之所以没有当场同意,就是露怯!”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王腾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那位书院候补的每一次胜出,似乎都带着几分巧合:碰巧记下古籍数据,碰巧驯服烈马神驹,碰巧有神弓帮扶……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从不参与争论的谢云开口了,这位国子监第一精英抬眼扫过众人,“与其深究他人际遇,不如做好分内之事。”

    “闫博定然竭尽全力!”

    孙博并没有因为王腾自圆其说的说辞而选择掉以轻心。

    因为他总觉得,当时自己请求较量时,那位青衫书生脸上的表情好像带着一丝怜悯?

    “怜悯吗?我倒要看看你是在为谁感到怜悯。”

    孙博胸中的傲气,比王腾只多不少,但他相信自己不会败,因为他的诗才是货真价实的。

    ……

    “你说是,外面的赔率都翻三倍了?”

    书院中,一处僻静的凉亭中,夏仁对着刚打探完消息回来的李景轩问道。

    “这还只是你是否应战的赔率。”

    李景轩压低嗓音,“姐夫,外面赌你赢的赔率可是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双手,比着数字给夏仁看。

    “那你把钱全投进去没?”

    夏仁倒是不意外这些,换做谁看到孙博那张口便是引动天地异象的表现,也不会将胜果压到他的头上。

    不过,外界越是不看好,其中的利益就更为丰厚。

    “姐夫,你真有把握能赢,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了,甚至我爹的小金库,我都……”

    李景轩现在是姐夫的头号马仔,夏仁只要往东他绝不往西。

    上午在金陵城所有乡亲父老的见证下,夏仁没有立刻答应,就是瞧出了其中的机遇。

    虽然在苏府少不了夏仁的吃穿用度,但随着体内囚龙钉的躁动,夏仁有一种直觉,他离开金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到时候,行走江湖,总要有些银钱傍身。

    于是,他便唆使李景轩将全部家当都押到他与孙博的比试中,好从中获利。

    “放心押。”

    夏仁指尖轻叩石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等这局过后,咱们的盘缠便有着落了。”

    ……

    锦衣少年刚走,一道倩影便踏步入了凉亭。

    夏仁眼角余光瞥见,忙不迭压低头,转身就想往外溜。

    “画地为牢。”

    身后传来一声轻喃,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夏仁脚步一顿,低头才发觉双脚像悬在半空,再怎么迈步都徒劳无功,根本挪不开半步。

    “二、二先生好!”

    他硬着头皮转身,脸上堆起笑,“我这正打算回家吃饭呢……”

    见第二梦面色不善,他又赶紧环顾四周,谨慎补充,“你看这书院人多眼杂,咱们男女有别,要是被人撞见,多不好解释啊?”

    “放心,我已设下禁制,外人窥探不到这里。”

    第二梦抬手一挥,一股无形之力瞬间将已走出一丈远的夏仁拉了回来,稳稳落在凉亭石凳上。

    两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一个眉宇间满是愠怒,一个眼神飘忽,活脱脱一副理亏心虚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想我掺和进来,但先生们既看中我,让我当书院候补,我总不能占着茅坑不出恭吧?”

    夏仁抢先开口,为自己在君子六艺考核上抛头露面辩解,末了还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你要是对此不满,要骂就骂,我悉听尊便。”

    说罢便低了头,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第二梦却皱起黛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你如何行事,与我何干?凭什么觉得我会斥责你?”

    她顿了顿,话里不自觉带了点刺,“教主之位你早辞了,如今又有了家室,自然有你娘子管着,轮不到我多嘴。”

    这话里的怨言明晃晃的,可夏仁半个字都不敢接,只低垂着眼眸,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见他这副样子,第二梦倒没再冷嘲热讽,语气渐渐平淡下来,“文脉之争的关键在‘书山问心’,是我与谢云的较量。我已跟院长说过你的情况,若我能把文脉留在书院,他会帮你解开身上的束缚。”

    夏仁闻言抬头,眼中虽有惊讶,却不算太过意外。

    他对这位女夫子本就带着几分敬畏。

    当初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偌大的太平教全靠她一力支撑,哪怕他从没怎么管过教内事务,也清楚这份担子有多沉。

    先前在阳春面摊争执时的强硬,不过是误以为这位红颜知己不在乎自己死活,才因怒生怨。

    如今到了书院,又知晓对方一直暗中帮自己,自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恭顺。

    “你参与君子六艺,想帮我一把的心思,我没视而不见。”

    第二梦继续说道,语气难得温和,“数科的圆周测算,你当你说的是实话;御射二科本就是你的专长。虽说你抛头露面,我又得费心思替你遮掩身份,但也不算太难——夏九渊销声匿迹半年,世人都以为你死了,现在窥探你身份的势力虽没断,却也算不上要紧事。”

    在书院学子和六科先生眼里,这位二先生向来寡言少语,可此刻她一连串话说下来,竟似还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君子六艺左右不了文脉之争的走向,你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国子监那位‘小诗圣’的挑衅,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二梦看着眼前老神在在的青衫书生,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在的在的!”

    夏仁连忙赔笑,不敢再走神。

    “那我话你听进去了没?”

    第二梦追问,面色不善。

    “当然听进去了。”

    夏仁笑着抬眼,“你觉得君子六艺不重要,也觉得我露面不至于暴露身份,那你此番找我,无非是怕我不敌那小诗圣,丢了脸面,对吧?”

    他太清楚这位女夫子面冷心热的性子了,看着冷淡,实则比谁都上心。

    第二梦却抿紧了唇,别过脸,摆出一副“我可没这意思,全是你自作多情”的模样,“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其实我方才走神,不是担心自己应战后丢不丢面子。”

    夏仁收起笑意,语气认真了些,“是在想,怎么才能在不打击大周仅存的诗圣种子的前提下,帮书院赢下君子六艺。”

    第二梦闻言一愣,随即站起身,伸手就去摸夏仁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诧异和怀疑,“莫非是别君山一战后,你不仅武道受桎梏,连脑子也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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