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间。
赵烈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
林淼吃了血后变得愈发的疯狂,就像是一头彻底的野兽,每一次都是抱着将他彻底撕碎的攻势降临。
“锵——!”
他的唐刀与林淼的机械手臂在空中对撞,火花四溅。
“血,哈哈哈哈哈!”
林淼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赵烈的唐刀,双目血红死死盯住赵烈,显然已经彻底疯魔。
“血尼玛!”
两人角力,而魏横趁机从侧面挥舞着斩马刀向着林淼的腰部砍来。
但谁都没想到,林淼居然还有余力。
铁手猛地一捏。
只听“咔嚓”一声。
便见唐刀当场折断!
“什么!”
赵烈一个没站稳向前倾倒而去。
“赵烈!”
魏横怒吼着劈来,但独臂能使出的力量有限,终究是不敌疯狂的林淼。
林淼对着赵烈森然一笑,连转头都没转头,便是一脚踹出,硬是将魏横打飞数米远。
看着林淼张开的血盆大口,他会死,赵烈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感到一股遗憾,可是,他明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了,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生死危机,早就将生死看淡。
更从来没有见过像如今一样漫长的走马灯——
从小就生活在下郡最脏臭的巷尾,父母早亡,孤苦无依,唯一的家产就是裹在身上的那张席子,让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能暖和一些。
饿啊,但他没钱。
没钱就只能抢。
而他什么都抢,只要能让自己活下来。
有时候饿到极点,他甚至和野狗为了抢一根骨头而在行人不断街上厮打起来。
而到了那种地步,便会有些人心生同情,给他施舍上几枚硬币。
他跑得飞快,因为这样抢东西的时候就没人能够抓到他。
他也去过学校念书,不过他的心思不在读书上,逃课是必须的,昼夜颠倒是正常的,毕业差点没考过同届的傻子是不出意料的。
眨眼十数年。
他已经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了,依旧碌碌无为。
睁开眼,点上一支烟,站在街角,扫视着行人,看着他们的腰包,然后挨打或者逃跑,这就是他的一天。
卑劣,无耻。
他一切都无所谓,但只要能活下去,也从没想过要去改变。
直到他抢了一个汉子。
那个汉子看样子是刚回来,穿着正常的服装,腰包鼓鼓,风尘仆仆,看上去很疲惫。
赵烈舔了舔舌头,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他连行者都敢抢,怎么会怕一个小小的汉子?
信心满满。
他去了。
他跑了。
被追了。
他成功了。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黑晶的数量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刚傻了眼
他就被揍趴下了。
“小子,跑得挺快啊?敢抢老子?”
那人撸起袖子上前。
他怎么追上来的?
赵烈不清楚,但他知道沙包大的拳头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于是他很没骨气地跪下了。
双手向上将袋子供出。
就像之前无数次求情一样。
“大哥别杀我!”
那汉子显然是没见过态度转变得这么快的人,愣了一瞬,夺过袋子,哼了一声。
奇怪,他居然没继续打我?赵烈惊讶极了,往日他被抓到了无论是谁都得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再走。
至于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是因为法律限制——郡内不得杀人。
他迷茫地看着那汉子远去的背影,嘴唇张了张,他莫名想要开口。
因为他想,这汉子能赚这么多黑晶,如果自己跟他混,绝对能吃饱穿暖!
那汉子要走了,他不能错过机会——就像是无数次抢劫一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他喊道:
“大哥,我能跟你混吗?”
那汉子停住了脚步。
扭头反问道:“为什么?”
“我……”赵烈也不清楚为什么,但那些话就是流畅的从自己喉咙里冒了出来,“我不想再在街上抢东西了,我想有点出息!”
“呵,”那汉子听笑了,转过身来,缓缓走向赵烈,“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收你?”
操!
赵烈那是第一次埋怨自己长这么大除了鬼混还是鬼混,一事无成,一无所获,一无所会,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过往如此的令人羞耻。
“我……”
“我跑得快,算吗?”
他绞尽脑汁半天,才支支吾吾的憋出这么一小句轻飘飘的自己都听了发虚的话。
但他没想到,那汉子却说道:
“可以,但你以后需要答应我一点。”
“什么?”
赵烈被那汉子猛地一提起来,脑袋懵懵的。
“以后不论你面前站的是什么人,都只能给我站着!”
“绝对不能跪下!”
“死了也不行!”
站着。
赵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豁然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人生,都是跪着的啊。
石峰就是那汉子。
也从那一刻起成为了他一生追随目标。
哪怕后来他明白了石峰是一个亡命之徒。
他也从不后悔。
他自认为不过是一条烂命而已。
跟着石峰混,那便值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的天赋并非如此的糟糕。
他成为行者不过一年就被神明选中。
成为了神选者。
而且还是一个偏向正神的神明——【极影】。
天空之神曾经的附属。
修行不过四年,就一路高歌猛进突破到了四阶初期。
照石峰的话来说,他算是一个小天才。
若非前半生被蹉跎,导致根骨没有打磨好,否则他的成就应该会更高。
但无所谓,他不在乎。
死志在他心中盘旋,感受着林淼嘴中那铺面而来的热浪,赵烈咧嘴笑了起来。
忽然他就明白了那些放荡不羁的狂徒,唯有心中不惧,才能做到傲视天下。
死都不怕了,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他的人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走马灯一闪而过,一瞬之间,赵烈感觉自己束缚自己这么些年的瓶颈在这一刻被打碎得稀烂。
“哈哈哈哈哈哈,狗东西,来啊!我赵烈的脖子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取啊!”
赵烈他周身青色纹路暴涨,竟要燃烧气血,施展搏命一击。
“天不生我赵烈,武道万古如长夜!”
“纵我身陨仍不悔,砍死一个算一个!”
“老子跟你,拼——了——!!”
手中断刀反握,他的速度在那一刻快到了极点,直取林淼喉咙,而林淼的铁爪也近在咫尺。
以命换命,谁怕谁!
“赵烈!门开了!走!”
史大壮的吼声突然在耳边如同炸雷出现。
接着,林淼的身子当场就如一只离弦的箭一样被右边的某个巨物撞飞了出去。
赵烈一个趔趄,砍了一个空,差点岔气:“……啊?”
他酝酿半天的大招,就这么空了?
……
破碎巷道里。
少女默默地站立在那里,微风吹来,卷起几根发丝掠过耳畔,她就这么看着面前这个狼狈的,躺在地上的男人。
浑身上下全是伤口,这是觉得头上有一道免死金牌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吗?
良久,她叹了一声气,才俯身将手贴在了男人的身上,金光涌现。
神力也能用于治疗伤势。
“咳咳咳——”
陈烨猛的咳嗽起来,一睁开眼,发现竟然是池墨在替他疗伤。
“你怎么来了?”陈烨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面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他与宁心一战,他吃力硬实力的亏,能伤到宁心,却也会被宁心爆锤,不过好在宁心对他不能下死手,否则现在他就已经凉透了。
“明知不敌,为何还来?”池墨收回手,不答反问。
“明知我意,为何发问?”陈烨笑笑,将问题又抛回去。
池墨实诚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还请老师解答。”
“简单来说,我性格如此,”陈烨意味深长地答道,“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池墨无语,明明伤成这样,还在这边瞎说八道。
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平静地陈述道:“我提醒您一点,宁心此人睚眦必报,虽是我的护卫,但我也无权指使她。她不能杀您,势必会牵连老师您关系亲密之人,因此,我猜测师兄的母亲恐怕难保。”
“糟了!”
陈烨正要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三两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抓住了胳膊架了起来,陈柏扭头一看,惊讶地问道:“小春,小花?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两个丫头是云锦楼的侍女。
“说是您的老相识派来特来带您去云锦楼修养的丫头。您的伤势不浅,这些时日,还请不要再动弹了。”
池墨接着说道,“另外,我会去会一会师兄的本事,若他能够在我的三箭下活下来,我便替您护住他的母亲。”
“为何?”
这下轮到陈烨惊讶了,不知池墨此举何意。
“性格如此。”
少女平静的话就像一记回旋镖扎在陈烨的心头。
“我会证明我比他更有价值!”
随后,少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破碎巷道的尽头,直奔闸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