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堪堪刺破天边的薄雾,金灿灿地泼洒在林元辰身上。
他负手立在官道旁的土坡上,身前一字排开的九名边军战兵,腰间长刀出鞘半寸,刃口在晨光里泛着凛冽的寒芒。
每个人的胸膛都绷得紧紧的,眼底燃着按捺不住的火焰,连胯下的战马都似感受到了这份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一团团白雾。
“都准备好了吗?”林元辰的声音朗然响起,裹挟着清晨的凉意,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准备好了!”九道声音轰然撞在一起,声浪滚滚,震得路边的野草簌簌发抖。
站在最前列的赵大虎和钱正,更是激动得浑身发颤,握着刀柄的指节都泛了白——他们要干的,可不是寻常的巡防操练,而是去端掉丰县城周家的仓库!
那周家,在丰县城里就是一尊横着走的太岁。
仗着和卫所军指挥佥事的交情,不仅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还纵容家仆强占良田、欺压良善,多少百姓被他们逼得卖儿鬻女、流离失所,却只能把满肚子的冤屈咽进肚里,连半句怨言都不敢吐露。
今日,终是能替这方水土的百姓,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恶气!
林元辰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周家仓库在县城西北角,位置偏僻,正好动手。
咱们速去速回,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现场,守住前后门,绝不能让他们转移走任何一样东西!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回应,震彻四野。
“出发!”
林元辰一声令下,率先翻身上马。
十骑人马当即踏着满地晨露,顺着官道疾驰而出,马蹄声哒哒作响,卷起一路尘土,朝着丰县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周家仓库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望去,仓库大门洞开,数十个精壮伙计正光着膀子,吆喝着号子,将一辆辆马车上的麻袋往院里搬卸。
那麻袋沉甸甸的,压得伙计们腰杆都弯了,显然是刚到了一批分量十足的新货。
“就是这儿!”林元辰低喝一声,猛地勒住缰绳。
胯下的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惊得仓库门口的伙计们纷纷扭头看来。
林元辰居高临下,高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站住!边军巡查,任何人不得擅动!”
话音未落,身后的九名战兵已策马散开,迅速将仓库的前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个个面色冷峻,杀气腾腾,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吓得卸货的商队瞬间乱作一团。
有人手里的麻袋没抓稳,“咚”地砸在地上,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粒;
有人吓得腿肚子发软,一跤跌坐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还有人想偷偷溜到后门,却被守在那里的战兵一眼看穿,厉声喝止,只能悻悻地缩了回来。
一片混乱中,一个身着锦缎长衫、头戴小帽的中年男人,挤出人群快步上前。
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肥肉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老远就拱手作揖,点头哈腰道:“几位军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小的是周家的管家,不知军爷今日驾临,有何指教?”
林元辰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他,沉声道:“我们正在追查一名北蒙奸细,据可靠线报,此人已潜逃至你家仓库。
今日,这仓库我们必须搜查!”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摆手摇头,一脸无辜道:“军爷这是说笑了!小的们从清晨忙到现在,一直守在门口卸货,眼皮子都没敢眨一下,何曾见过什么北蒙人?
仓库里堆的都是些粮食布匹,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寻常货物,实在不必劳烦军爷费心搜查啊!”
“说笑?”林元辰陡然拔高了声音,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我说笑个六饼!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我统统让开,再敢上前阻拦,一律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这话如惊雷炸响,管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壮着胆子道:“军爷三思啊!我家老爷与卫所军指挥佥事可是至交,今日您要是撕破了脸,怕是对谁都没好处!”
“指挥佥事?”林元辰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莫说是指挥佥事,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仓库,我也查定了!”
话音未落,钱正早已按捺不住,一挥手,带着两名战兵拨开挡路的伙计,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了仓库。
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他提着两样东西快步走了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那是一件染着暗褐色血迹的北蒙皮甲,甲胄上还残留着草原的风沙气息;
旁边是一把带着独特弯弧的弯刀,刀鞘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狼头图腾,正是北蒙骑兵的标配!
“人赃俱获!”林元辰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院落,“北蒙奸细定然就藏在你们这群人里!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带回军营严加审查!”
这话一出,商队的伙计们哪里还敢停留?
他们不过是些赚点辛苦钱的苦哈哈,一个月也就几百文工钱,玩什么命啊。
当即,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众人纷纷丢下手里的货物,四散奔逃。
管家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边军,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他狠狠瞪了一眼林元辰的背影,不敢再多做停留,只得慌慌张张地朝着周府的方向狂奔而去,要把这火烧眉毛的消息,禀报给周员外。
林元辰率众走进仓库,众人瞬间眼睛发直。
只见仓库里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敞开的袋口露出白花花的精米;角落里码着成堆的铁器,闪烁着金属寒光;
一旁的木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金疮药、止血散等军用药材;最令人心惊的是,仓库深处竟堆着大量铁矿石。
“不对劲,”林元辰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些东西,分明都是军用物资。”
赵大虎搓着手,咧嘴傻笑道:“管他是什么!总旗,咱们这次可发大财了!”
钱正却面露忧色,低声道:“总旗,周家背后是指挥佥事,咱们今日这么做,怕是会惹祸上身,万一他报复怎么办?”
林元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这世上,谁还没个靠山呢?”
此时的周府内,周员外正搂着小妾,在暖阁里悠闲地品茶。
仗着指挥佥事的庇护,他在边关生意畅通无阻,哪怕是囤积军用物资这种犯忌讳的买卖,也做得滴水不漏,各方势力早已被他打点周全。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管家的破锣嗓子突然传来,惊得周员外心头一颤。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周员外放下茶杯,故作镇定地呵斥道,“瞧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你看老爷我从来都是稳如泰山。”
他慢悠悠踱到大厅,刚端起新沏的茶水,就见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老爷!仓库……仓库被边军查封了!”
“哐当!”茶杯脱手落地,摔得粉碎。周员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双目圆睁,嘶吼道:“你说什么?!谁干的?!”
“是……是十个边军,骑着战马,说是追查北蒙奸细,硬闯进去的!”管家哭丧着脸回道。
周员外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仓库里的东西可是他的命根子,那群边军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定了定神,咬牙道:“快!立刻派人去查这群边军的底细,再备厚礼,马上去找陈指挥佥事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