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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数据算命的美学:林逸的哲学思考

    杏儿那桩事儿,成了镇上好几天的谈资。

    有人说林先生这回又“失手了”,没算准;但更多人觉得,最后杏儿和铁牛能成,也是桩好事——“歪打正着,月老换了个绳儿,但终究是系上了”。

    林逸倒不在意这些议论。他照常出摊,该分析分析,该建议建议。只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像颗种子,悄没声儿地发了芽。

    这天收摊比往常早。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西边的天空像打翻的胭脂盒,红一层橙一层,铺了半边天。

    小木头一边收拾板凳,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是跟街口卖糖人的老头学的,跑调跑得亲娘都认不出。

    “先生,今儿赚了多少?”小木头把铜钱串好,掂了掂。

    “够吃三天肉。”林逸把摊布叠好,“走,买只烧鸡去,庆祝庆祝。”

    “庆祝啥?”

    “庆祝……”林逸想了想,“庆祝今天没再闹出‘姐姐变妹妹’的乌龙。”

    小木头咯咯笑起来。

    两人去熟食铺买了只肥嫩的烧鸡,用油纸包着,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又打了半斤老酒——林逸平时不怎么喝,但今天想喝点。

    回到租住的小院时,天已经擦黑了。院里那棵老槐树在暮色里静悄悄的,树叶偶尔沙沙响一下,像是叹气。

    点了油灯,摆上小桌。烧鸡撕开,金黄脆亮的皮,冒着热气的肉。小木头眼巴巴看着,咽口水的声音响得能听见回音。

    “吃吧。”林逸扯下一条鸡腿给他。

    小木头接过去,啃得满脸油光。

    林逸倒了小半碗酒,抿了一口。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但过后是暖的。他撕了块鸡胸肉,慢慢嚼着。

    白天摊子前的热闹退去了,那些期待的脸、焦急的眼神、五花八门的问题,都暂时搁在了门外。院子里只剩下咀嚼声、风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

    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有点……空落落的。

    “先生,”小木头忽然问,“您说,咱们天天给人算这算那,真的都能帮上忙吗?”

    林逸抬眼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杏儿姐姐那事。”小木头放下鸡骨头,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被林逸一巴掌拍开,悻悻然拿布擦,“您给她算了,结果……那样。要不是铁牛哥突然冒出来,她该多难过啊。”

    林逸没马上回答。他端起酒碗,又抿了一口。

    “小木头,”他慢慢说,“你觉得我是在‘算命’吗?”

    “啊?”小木头愣住,“不是算命……是啥?”

    “是……整理。”林逸放下碗,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你看,一个人来找我,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模糊不清的感觉、七上八下的心思。我呢,就像个……像个收拾屋子的,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整齐,看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瞎想的,哪些可能发生,哪些概率不大。”

    他顿了顿:“但屋子收拾得再整齐,也还是人家的屋子。最后怎么住,还得看主人自己。”

    小木头似懂非懂,眨巴着眼。

    林逸笑了笑,不再多说。两人继续吃饭,把一只烧鸡吃得干干净净,骨头都嗦得没味儿了。

    收拾完碗筷,小木头打了哈欠:“先生,我先睡了啊。”

    “去吧。”

    孩子进了里屋,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林逸没急着睡,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着那盏油灯。

    灯芯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个小火花。光线昏黄,在夜风里微微摇晃,把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忽然想起前世。

    不是具体的事,而是一种……感觉。那种坐在电脑前,面对满屏数据的感觉。那些数字、图表、趋势线,整洁,清晰,有条理。他能从里面看出用户习惯、市场走向、潜在风险——一切都可量化,可预测。

    那时候他觉得,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有因必有果,有数据就有真相。

    直到他猝死在加班桌上,一睁眼来到了这里。

    来到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网络、连计时都靠日晷和更鼓的世界。但奇怪的是,他前世那套方法,在这里居然也能用——而且更好用。

    因为这里的人更……直接。他们的心思写在脸上,藏在衣角,裹在话语的褶皱里。不用爬虫抓取,不用算法清洗,只要睁大眼睛看,竖起耳朵听,再动动脑子想。

    几个月下来,他帮人找过鸡,破过案,撮合过姻缘(虽然闹了乌龙),也躲过算计。他越来越熟练,名声越来越大,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可有时候,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静下来时,他会问自己:

    我在干什么?

    真的只是混口饭吃吗?

    油灯又爆了个火花。林逸起身进屋,从床底拖出个小木箱。箱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主要是些手稿——平时想到什么就随手记下的零碎。

    他翻出几张相对干净的纸,研墨,提笔。

    笔尖悬在纸上,停了很久。

    然后落下:

    “所谓算命,实则是将混沌世界化为可理解的数据模型。”

    写下一行,他顿了顿。墨迹在宣纸上慢慢洇开,像一朵小小的乌云。

    他继续写:

    “农人观天象而知晴雨,渔者察水纹而知鱼群,医者望面色而知病症——皆是取天地人之一角,建简模以推全局。”

    “余所用之法,亦如是。观衣冠举止,听言辞声调,察蛛丝马迹,而后以概然之理推之。看似玄妙,实不过格物致知一途。”

    写到这里,他笔锋一转:

    “然模型终究是模型。”

    “以简驭繁,必有失真。以偏概全,难免遗漏。如杏儿之事,算得出她心有所属,算不出彼心另有所系;算得出大概率,算不尽小变数。”

    “世界混沌如粥,数据不过是几粒可见之米。以米推粥,可知其大概,难尽其微妙。”

    他越写越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要把心里那些盘旋已久的念头都掏出来:

    “故余常惕惕:不可恃术而骄,不可因准而妄。模型是工具,非真理本身;推演是路径,非终点所在。”

    “助人解惑,是为此术之本。若为显智而算,为敛财而推,则术成戏法,道沦伎俩,与江湖骗子何异?”

    最后一句,他写得格外重:

    “切记:手握数据时,勿忘人心暖。眼观模型时,须存敬畏心。”

    写完了。林逸放下笔,长长吐了口气。胸口那股说不清的滞闷,好像随着这些字流出去了一些。

    他拿起纸,就着灯光又看了一遍。字写得一般,有些地方墨浓了,有些地方笔划歪了。但意思都在。

    正看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逸回头。小木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眼睛在昏暗里亮晶晶的。

    “吵醒你了?”林逸问。

    小木头摇摇头,光着脚走过来,站在桌边,低头看那几张纸。看了半天,抬头,一脸茫然:“先生,这写的……是啥?”

    林逸乐了:“看不懂?”

    “看不懂。”小木头老实说,“就认得几个字……‘模型’是啥?‘混沌’是啥?‘敬畏心’……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林逸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简单说,就是我在想——咱们天天给人‘算命’,到底是在干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小木头想了想:“是在帮人啊。”

    “那要是帮不了呢?”

    “那就……实话实说呗。”小木头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杏儿姐姐的事,您后来不也说,数据不能百分百嘛。”

    孩子这话说得简单,却像颗小石子,噗通一声投进林逸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是啊。实话实说。承认局限。这不就是最基本的吗?

    可多少人——包括前世的自己——做着做着就忘了。

    “小木头,”林逸摸摸他的头,“你比先生明白。”

    “啊?”小木头一脸懵。

    林逸笑着摇摇头,不再解释。他把手稿叠好,收进木箱。油灯的光越来越暗了,灯油快烧干了。

    “睡吧,明天还得出摊呢。”

    “嗯。”小木头爬回床上,躺下前忽然说,“先生。”

    “嗯?”

    “虽然我看不懂您写的那堆字……但我觉得,您说得对。”

    林逸一愣:“哪里对?”

    “就是……感觉对。”小木头钻进被窝,声音闷闷的,“您跟别的算命先生不一样。您是真心想帮人。我能感觉到。”

    说完,翻个身,不动了。

    林逸站在昏暗里,看着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吹灭油灯,躺到自己的铺上。窗外月光透进来,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霜。

    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慢慢沉淀下来。

    是,他是在用前世的法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谋生。但他也在用这个世界的温度,焐热了那些冷冰冰的数据。

    杏儿的事是没算准,可铁牛的出现,何尝不是另一种“准”?人心如流水,哪能处处截得住。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想起了张半仙那天在院子里说的话:“你那套法子,老朽这套法子,本来就不是一回事。硬要比个高低,像小孩打架。”

    也许老头说得对。传统经验,现代分析,都是认识世界的一条路。条条大路通……通哪儿来着?哦,通罗马。虽然这个世界可能没有罗马。

    但目的地是一样的:理解这个世界,然后——如果可能的话——让它变得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逸闭上眼睛。

    睡意慢慢涌上来。在彻底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

    明天该去看看张半仙,把手稿给他瞧瞧。老头虽然嘴毒,但眼光毒辣,说不定能看出些自己没意识到的毛病。

    还有,得开始琢磨《市井察言观色要诀》的第二册了。第二册可以讲讲……常见误区?

    嗯,就这么办。

    月光悄悄移过窗棂。

    院子里,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像在点头。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

    三更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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