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雪大晚上听说魏承枫要审姚元琛案,立即赶到大理寺中。此地的衙门没有开封府“明镜高悬”那么气派,就是一进普通堂屋,自然也没有围观的百姓,不过在跪的诸位个个都是老熟人,只是除了师娘子,诸人的皮相都不大好。
林立雪素闻魏承枫“酷吏”之名,忙用眼风问宋时雨这是不是上刑了,宋时雨摇摇头。魏承枫倒是很客气地请他上座:“林大人来得正好,人刚凑齐。”
林立雪偏让了几轮,方才在他左手边坐下:“魏大理不必顾及我,这案子你也追查了多日,你看着办就好。”
“哦,林大人误会了,我今天是要审的,是旁的案件。今日宝船上,这草民竟然无故殴打姚大人。”
“什么?”林立雪定睛一瞧,“这不是三关六码头的虎公子吗?你在码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敢殴打朝廷命官?”
虎白啸忙道:“小的不认识他。”
“那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虎白啸支支吾吾。林立雪越发狐疑魏承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魏承枫体贴:“宋巡使好好给林大人说说案件情由。”
宋时雨上前行了礼:“今日放衙,我去宝船上游玩,突地听见隔壁有人争执,争执不下还打了起来。我冲进去制止,就看到这位虎公子掐着姚大人的脖子,要把他掐死。”
林立雪哼了一声,抢过魏承枫的惊堂木啪地一拍:“不认识?还打的要死要活?你骗哪个鬼?你要不给我从实招来,要不我先给你五十大板。”
魏承枫在一旁闲散地摇着折扇:“我想虎公子对于林大人,必是知无不言的。他刚还吵着要去开封府请愿呢。”
虎白啸敢怒不敢言,他不过就是拿林大人压了姓魏的一头,这人还当真把林大人给请来了,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
一旁的姚谦一直捂着额头的伤,赶忙开腔:“二位大人,此事,实是我的家丑。”
魏承枫哦了一声:“莫非姚大人与这位姚公子是亲戚?”
姚谦气得胸口疼,但依旧保持着礼数:“……老妻前不久遭人绑架,劫持者送口信来,让我上船赎人。左等右等不来,我请虎公子查船,虎公子不肯行这个方便,便……”
林立雪正色:“姚夫人被人劫持?姚大人缘何不报官?”
“诶,为了老妻名声着想,又怎么敢劳烦开封府?”
林立雪点点头,这话倒也在理,官宦人家最看重名声,出了这种事必然想花钱消灾。魏承枫却冷笑一声:“人在他船上,你还敢打他?莫非他就是绑匪?”
“他以为我是绑匪,我还当他是纵火犯呢!”虎白啸也不是个蠢人,姚谦既然递出了梯子,他也顺杆往下爬,把一场灭口美化成了误会。
只是他自己也觉得这场火来的有点巧。如果姚谦不是丢了妻子打上门来,他又是连日来被人偷袭,他们也不会那么急赤白脸。
“所以你们打起来只是意外?你没有劫持他的妻子,你也没有放火烧船?”
“大人明鉴。”
魏承枫令长史记下,与林立雪道:“今日还有一人当众殴打了姚大人,我要一起办了。”
林立雪没有异议。
“传师娘子上堂。”
师屏画已然换了一身寻常打扮,林立雪登时知道刚才只是个前奏,魏承枫说审姚元琛案诚不我欺,但更加好奇师娘子怎么把他公爹头顶开了个瓢。
跪在地上的虎白啸眼看大变活人,好端端一个小红变成了师氏,整个人又惊又怒,死乞白赖的倔强女使和他魂里梦里都想做掉的对象重叠在了一起,让他越发怀疑姚府用心险恶。
“今日你拿花瓶砸了你的公爹,这是我亲眼所见,什么缘由?”
“我没看清是谁。宋巡使让我拿住他,我怕他跑了。”
“哦?”
眼看魏承枫的眼神递过来,宋时雨拱了拱手:“当时十分怪奇,我冲进去拉开姚、虎两人后,船上忽然走水,两人趁机甩开我跑了。我便一路呼救,不想这位娘子听进去了,委实是见义勇为。”
“你俩跑什么?!”林立雪大喝。
“船是我的,我救火心切!”虎白啸机灵道。
“我自是担心老妻。”
师屏画哼了一声:“启禀大人,他们之所以见了官差就害怕,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人是杀死元琛的真凶,还有一人是杀死我父亲的真凶。杀过人,自然怕官差。”
林立雪猛地坐直了身:“你说什么?”
“事发当晚我见过凶手,我不会看错!”
姚谦怒道:“乌漆嘛黑,你看清了个什么!”
“你怎么知道乌漆嘛黑的?”师屏画反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射在了姚谦身上,他赶紧闭上了嘴,师屏画解释道:“当晚他进门,先是屏退了所有女使,要喂我喝药,我害怕不已,他又捻灭了灯火,想要强行灌我。屋子里的确漆黑一片,这事,只有凶手和我知道。”
“大胆!大晚上的当然黑了,你说是我就是我?我是你公爹!”姚谦头上青筋直跳,“林大人当日审出来,是这贱妇与人偷奸,合谋杀死我儿!魏大人不要听信她妖言惑众!”
“当日指认我的行烟,可在姚府上不明不白失踪了。”
魏承枫问:“林大人,师娘子确有奸夫吗?你可有查到?”
林立雪:……
这奸夫把扇子一张:“我倒有一问。师娘子为何在宝船上?这可不是你个正经娘子该去的地方。你是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