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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女人的贞洁(2)

    洪小园吓得牵住了她的手:“阿张妈妈这是在做什么?他们怎么干这种事?!”

    眼看洪小园面露惊恐,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师屏画意味深长道:“都是为了生活。”

    洪小园低声道:“阿张妈妈的丈夫不会……”

    “张三是个寡妇,她丈夫已经过世了,所以这算是二婚吧,一切从简。”

    “他们也会对我们做这种事吗?”

    “……我也是个寡妇。”师屏画不好意思道。

    “可我还尚未婚配!我来汴京,就是为了嫁人的!”

    真倒霉啊,新嫁娘。

    抱着美好的期待跋涉千里,就在临门一脚时被山贼掳走。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就当被针扎了一下。”

    洪小园面如死灰。

    师屏画补了一句:“兴许他们还看不上我们呢。”

    洪小园攥紧了帕子,泪眼盈盈地抬头:“最好是这样。”

    “或许你可以让你伯父来赎你,他们得了钱,自然把你给放走了。”

    洪小园的眼睛蓦然亮了:“有理!有理!”

    师屏画给洪小园使劲支招的功夫,那边厢张三也完事儿了。

    她没有再回牛棚,而是跟着厨子去到灶台边上了。两个人一起干起活儿来,像对普通农村夫妻。

    等汤熬完了,张三就趁人不备端来两碗稀汤:“吃吧。”

    师屏画和洪小园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张三为了她们,出卖肉体从土匪手里要一点残羹冷炙。

    两人虽饿,但都没什么胃口。糙米拉上了她的嗓子,甚至还吐出来几颗小石子。要是放在平常,张三可要好好嘲笑她一番,但是这次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打开栅栏挤了进来,坐在了她身边,像是一头温驯的母牛。

    师屏画很少见到她如此心事重重,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下午匪窝里又热闹了一阵,好像是在山下截了一队镖人,运回来好些丝绸,上好的桐油箱子堆了一中庭,寨子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恶臭的马尿味。

    匪头清点完丝绸,过来看了看牛棚,见师屏画还好端端待着,十分满意。他看完师屏画,好色的眼神很快挪到了洪小园身上。

    二当家狗腿道:“运气好,昨儿截了个小美女。”

    匪头点点头:“嗯,不错!有屁股有腰的!”

    洪小园哪里听过这种污言秽语,简直要晕过去了,但想到师屏画支的招,还是站起来福了福:“这位先生可否给我家里带个话,让我家里人来赎人?我家就在山脚洪庄,很近,我伯父定会赎我的。”

    “他能给多少钱?”

    “很多!”洪小园往大了说,“他有钱,有田产,生意做得很大,他不但可以赎我,还可以赎其他姐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匪头大笑起来。

    其他土匪也笑。

    洪小园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咧开了嘴。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嗯?看不起我?”匪头的笑容戛然而止,突地露出狰狞神色,大手一挥,“兄弟们,给这婆娘开开眼!!!”

    土匪们欢呼着掀开了箱子,里头整匹整匹的生丝。

    “够不够操你们这些太太小姐?”匪头问。

    洪小园吓得抖如筛糠,脸色都白了。

    匪头啐了一口,转身就走:“姓洪的这么肥,等下山就把他劫了,烧了他的地。”

    洪小园登时泪流满面,自责不已:“我这是害了伯父。”

    “没事,他只是刚抢了比横财,吃撑了而已,没人会不喜欢钱。他臭显摆呢,你听他胡咧咧?”

    洪小园哭了好一会儿,显是对自己的未来十足悲观。师屏画安慰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吃饭重要。

    刚好张三要跟着厨子去采山珍,洪小园将想吃的菌子野菜形容给张三,叫她给自己准备一份。

    师屏画留了个心眼。

    晚上张三来送小灶,师屏画故意假装去夹洪小园的菜,洪小园死也不看让她吃,然而师屏画依旧笑嘻嘻地往嘴里送,她果然扑上来把她的筷子打掉了。

    “所以这菌子野菜有毒是不是?你是山里人,你知道。”

    洪小园哀哀地哭起来:“他不让我赎身,我就要被糟蹋了。我若是失了贞,有什么面目再见父母?倒不如死了干净。”

    眼看几个男人往这里看过来,师屏画赶忙喝止她:“说的什么胡话!没有贞洁,难道还不活了吗?贞洁根本就是个谎言!”

    洪小园被这雷霆霹雳的话唬住了。

    “知道为什么男人要女人守贞吗?因为他们看不出来,一个女人是不是贞洁。他们根本辨别不出来,所以他们才耳提面命让女人守贞,要求新娘子是处女,这都是为了保证生下来的孩子是他们自己的血脉。”

    洪小园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倒也思量了一番:“可是新婚之夜,不是会落红吗?是不是亲生子,用滴血认亲也验的出来的。”

    “假的。你若是想要落红,捅自己一刀也落,有什么难的?办法多的是。至于滴血认亲,那更是无稽之谈,都是编出来的谎话。”

    洪小园不明白什么是科学,她不明白的事情可太多了。

    师屏画扶住她的双肩:“听着,小园,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活着。为了活着,什么都不寒碜,更何况只是陪男人睡一觉。”

    “可是……我的名节毁掉,我会嫁不出去,还会连累家族蒙羞。”

    “所以家族会帮你千方百计地遮掩,你的伯父伯母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我们也一样。没有旁人会知道,你依旧可以高高兴兴做你的新娘子。”

    洪小园短暂光亮的眸子又落起眼泪:“我毕竟失了身子,跟其他新娘子不一样了,谈何高高兴兴?我若还有廉耻,就不该去连累旁人,还不如死了干净,也全了我的名声……”

    “这种事情就好比走在路上被恶犬咬了一口!你被狗咬,你会寻死吗?”

    洪小园仔细想了想,恍惚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被一个男人碰了,你就要死要活,这两件事又有什么两样?我说了,贞洁是个谎言,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把自己也骗了。什么最重要?性命!傻孩子,你还年轻,等你长大了,再回过头来看,也一定被自己傻到发笑——你看阿张妈妈,她跟之前,可有两样?”

    洪小园久久地凝视着张三,痴了。

    师屏画不指望她一下子就能明白过来。

    这些小姑娘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就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贞洁已经成了她们的信仰,只有拥有处女之身,她们才配进入正常的生命秩序,结婚生育相夫教子,这是她们唯一的出路。如果失去了完璧之身,那她们、她们的家族,都会被整个阶级所抛弃。

    师屏画再一次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枷锁究竟有多重。

    一个人为了一个虚无的贞洁,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她只寄希望于单薄的话语,可以松动她自我设限的枷锁,让她可以在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中,不要放弃生命的希望。

    师屏画安慰洪小园的时候,张三一直在一旁竖着耳朵,此时低声问她:“我不是婊子?”

    师屏画吓得惊跳起来:“你为什么这么骂自己?”

    张三指着自己,认真道:“我,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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