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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哨兵

    视野的尽头。

    那对年轻男女站在院中,男人神色紧绷,女人瑟瑟发抖。

    老头拿着刻刀,头也不抬。

    “你们找错地方了,我不清楚你说的什么公社。”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

    “李鹤先生介绍我们来的。”

    “李鹤?”

    老头雕刻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男人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进来吧。”

    ——轰!

    链接在第三十秒的极限中断。

    顾亦安猛地睁开眼,招待所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刺入眼球,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阵被撕裂的剧痛。

    额头的冷汗瞬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

    不行。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那对男女是真是假,老头如何甄别,都在这个时候发生。

    他必须知道后续。

    五分钟。

    只过了五分钟,顾亦安无视了大脑发出的强烈抗议,再次将意识沉入黑暗,强行链接那十几根花白的头发。

    金色轨迹的尽头,画面重现。

    这一次,他“坐”在一张桌子前,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女。

    老头正在倒茶,动作不急不缓。

    “李鹤让你们来的?”老头将一杯热茶推到男人面前。

    “是。”

    男人双手接过,却没有喝。

    “我们是上个月,在青海峡补给点见到李鹤先生的。”

    “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左腿受了伤,正在养伤,说是在等一趟去西边的运输队。”

    “他给你们的信物是什么?”

    “没有实物,”

    男人回答得很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是一句口信。”

    “说来听听。”

    “北河封冻,鹤鸟南飞。”

    男人的回答滴水不漏,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连暗号都说得分毫不差。

    老头没有再问,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地喝着。

    时间在流逝,顾亦安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飞速抽干。

    断开。

    他猛地坐直,大口喘息着。

    二十分钟后。

    这一次的休息时间稍长了一些,但大脑的疲惫感,却愈发沉重。

    顾亦安咬着牙,第三次潜入。

    链接成功。

    视野里,那对男女已经不见了。

    老头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在一张极小的纸条上写着什么。

    顾亦安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双眼,竭力分辨着那微小的字迹。

    “双狼入室,信鸽未归。”

    八个字。

    写完,老头将纸条卷成一个极细的小卷。

    走到墙角的鸟笼旁,从里面抓出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他熟练地将纸卷,塞进麻雀腿上的一个小竹管里,然后走到院中,松开了手。

    麻雀振翅,消失在夜色里。

    嗡!

    链接再次中断。

    顾亦安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躺椅上摔下去。

    江小倩的惊呼声,在他耳边响起,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双狼入室。

    那对年轻男女是敌人,是两匹伪装起来的狼。

    信鸽未归。

    真正的联络人李鹤,就是那只没能飞回来的“信鸽”。

    他已经死了。

    所以,这对男女才能拿着一个死人的信息,说着滴水不漏的暗号,堂而皇之地找上门。

    老头看穿了他们。

    尽管他们对答如流,老头依然识破了伪装。

    那张送出去的纸条,已经宣判了他们的结局。

    这对间谍,活不过今晚。

    而自己这一行人呢?

    拖家带口,有老有少,一看就不是间谍小队。

    黄立启更是从创界科技逃出来的,有明确的身份来源。

    自己这边,才是真正寻求庇护的难民。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亦安强行压下身体深处那巨大的疲惫感。

    他猛地睁开眼。

    招待所的大堂里,光线昏暗。

    黄立启正在来回踱步,焦躁的神色毫不掩饰。

    顾亦安抓起桌上的水杯,将冷水一饮而尽。

    然后拿过江小倩的手机,在地图上找到了金色轨迹的终点。

    “走,去横昆山。”

    黄立启的脚步猛地顿住,愕然回头。

    “啊?恒昆山?”

    可当他对上顾亦安布满血丝的眼睛时,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

    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对这个年轻人,建立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他怎么得到的消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了“走”。

    这就够了。

    众人迅速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回到车上。

    “你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我来开。”

    江小倩坐进驾驶座,不由分说地抢走了钥匙。

    顾亦安没有争。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

    “跟着前面的车,有事叫我。”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话音刚落,他便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江小倩通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心脏没来由地一抽。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发动了汽车,稳稳地跟上了黄立启的普拉多。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这座死寂的赤铜镇。

    朝着西方的群山,疾驰而去。

    .......

    下午四点。

    顾亦安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他们正行驶在一条狭窄的林间小道上。

    “到哪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快了。”

    江小倩指了指中控台上的手机地图。

    “按照你昨晚说的位置,就在前面不远。”

    顾亦安坐直身体,看向窗外。

    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前方的普拉多打了转向灯,拐进了一条更不起眼的岔路。

    路边,一个农家小院出现在视野里。

    院墙是石头垒的,门口种着几畦青菜,旁边的瓜架上挂着蔫黄的叶子。

    院子角落里,五六个鸟笼,随风轻轻晃动。

    一切,都和他“看”到的景象,分毫不差。

    黄立启已经下了车,正站在院门口,似乎有些迟疑。

    顾亦安推门下车,嘱咐其他人在车上等候。

    “吱呀——”

    院中的房门拉开。

    一个穿着粗布对襟衫的老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正在雕刻的木头。

    他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为首的黄立启身上。

    黄立启深吸一口气,声音恳切。

    “老先生,我们是从创界逃出来的,想投奔摇篮公社。”

    “我叫黄立启,初级觉醒者。”

    老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创界科技?”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里看不出喜怒。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黄立启下意识地看向顾亦安。

    顾亦安上前一步,与黄立启并肩而立,一个标准的道门拱手礼。

    “天眼门,顾亦安,见过老先生。”

    他迎着老者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而坦诚。

    “我也曾受雇创界专员,为摆脱创界,逃出来。”

    “路遇黄大哥,也是为了活命,才结伴同行。”

    “至于怎么找到这里的……是晚辈用师门之法,卜算出来的。”

    “卦象说,这里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将自己与创界科技的纠葛,如何找到这里的原因,都坦然相告,听不出半分虚假。

    老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黄立启身上,又扫过他们身后车里,探头探脑的女人和孩子。

    拖家带口,神情疲惫,的确是逃难者的模样。

    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

    老头终于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跟我来吧。”

    他带着两人穿过院子,走进一间堆满木料的里屋。

    屋子中央的桌上,铺着一张手绘的地图。

    “从这里出去,沿着干涸的河床,向西走十公里。”

    老头用指节在地图上敲了敲。

    “你们会看到一座坍塌了一半的烽火台。”

    “从烽火台向北,有一条被山洪冲出来的路,那条路可以通向公社的外围。”

    他的交代清晰明了,没有丝毫含糊。

    黄立启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他连声道谢。

    “谢谢您,老先生!大恩不言谢!”

    与黄立启溢于言表的喜悦不同,顾亦安的脸上没有半分松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手绘地图。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反常。

    这老头几乎没有盘问,就轻易相信了他那套“天眼门”的说辞。

    难道只因为他们拖家带口,看起来狼狈?

    顾亦安心底的警惕,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提到了最高。

    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绝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未经证实的善意。

    “现在就走吧。”

    老头下了逐客令。

    “天黑之前,你们能赶到。”

    两人不好再多做停留,道谢后,快步退出了院子。

    两辆车重新启动。

    按照老头的指示,驶向了西边的干河床。

    河床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车子开得异常艰难。

    驶出大约两公里后,顾亦安突然开口。

    “停车。”

    江小倩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后方的普拉多也停了下来,黄立启从车窗探出头。

    “怎么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

    顾亦安推开车门,“我去去就回,看好家人,不要下车。”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哥!”顾小挽有些担心。

    “等我。”

    顾亦安说完,转身就走。

    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河床边的密林里。

    循着来路,悄无声息地绕回了那个农家小院。

    潜伏在距离小院三百米外的一棵大树上,目光死死锁定着院门。

    他在等。

    等一个答案。

    十几分钟后,和他预想的一样。

    院门被推开,老头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怀里掏出一只麻雀,用力向空中一抛。

    麻雀振翅高飞,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就是现在!

    顾亦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脚尖在地面、在树干、在岩石上接连借力,身体在林中拉出一道道残影。

    大脑在疯狂计算着麻雀的飞行轨迹、速度和风向。

    冲出密林的瞬间。

    他双腿肌肉贲张,猛地蹬地,整个人冲天而起。

    半空中,他的手臂极限伸展,五指精准地扣住了那只受惊的麻雀。

    落地,悄无声息。

    顾亦安一手控制住扑腾的麻雀,另一只手迅速解下了它腿上的竹管。

    他倒出里面卷着的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墨迹未干,却字字如刀。

    “目标黄,可信。引入观察。”

    “目标顾,危险。引入格杀。”

    格杀。

    顾亦安的动作僵住了。

    他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一股寒意从尾椎窜起。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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