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天柱峰内部。
周遭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江青河手中紧握的照明珠,散发出一圈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圆十米左右的范围。
光晕之外,是吞噬一切的浓墨。
持续的坠落感,仿佛永无止境。
耳边呼啸的风声,混杂着岩层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
整个山峰,似乎正在进行着自我重组。
两人正急速坠落,上方的山体却紧咬着他们的轨迹不断合拢,如同要将其吞噬。
而合拢挤压产生的恐怖力量,将更多大小不一的岩石碾碎、剥离。
化作一场持续不断的碎石暴雨,从头顶那片黑暗中倾泻而下。
“咚!”
“咚咚!”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在磁力气甲上,都让江青河体内本已快要见底儿的真气又稀薄了一分。
也让怀中介于昏迷与半昏迷之间的陈凌雪,身形微微一颤,紧蹙眉头。
天柱峰裂变、掉进山腹、如绝境一般的黑夜、四面八方传来的毁灭之音、似乎永无止境的下坠感。
这一切叠加起来,都有些超出了陈凌雪过往的想象边界。
她虽是陈家的天之骄女,天赋与心性皆属上乘。
自踏上修行路以来,经历过不少险境与搏杀,并非温室花朵。
但那些战斗,对手是人,是妖兽。
是可知可感、有迹可循的威胁。
而此刻所面对的,却是天地自然的磅礴伟力。
在这等威能面前,个人那点修为与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青河......我有些冷。”
陈凌雪瑟缩了一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这冷意,不仅仅源于内心滋生的恐惧无力。
还有重伤后,气血两亏,极度虚弱的身体。
随着不断深入山腹,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
这里的阴寒可沁入骨髓,比之外界的地面,至少低了数十度,呵气成霜。
加之高速坠落带来的凛冽气流,更是刺骨。
若非她有修为在身,经脉间尚存一丝微弱的真气在潜意识驱动下自行流转,勉强护住心脉要害。
换个普通人在此境况下,恐怕血液早已凝固,生机断绝。
江青河心中一紧。
他低下头,在摇晃的光晕中看向陈凌雪。
原本莹润如玉的脸颊,血色尽褪,苍白得近乎透明。
而那双曾清亮如秋水寒星的眼睛,此刻却有些失焦,显得格外脆弱。
“凌雪,看着我,坚持住!”
江青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拉高:
“我们能出去!下方一定有落脚之处!”
一边安慰着,将所剩无几的真气又分出一缕,缓缓渡入陈凌雪体内,帮她驱散些许寒意。
同时目光穿透照明珠光晕的边缘,竭力捕捉下方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
风声的细微变化、气流的扰动、岩石轮廓的差异......
在这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异常,都有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生机所在。
又过了约莫数十息。
江青河体内真气终于是彻底告罄。
“嗡......”
磁力气场如同破裂的水泡,瞬间消散于无形。
而这片垂直的裂缝空间并不宽阔,上方坠落的碎石几乎覆盖了所有角度。
任凭江青河身法如何精妙,在这无处借力、不断加速下坠的狭窄通道里,也根本无从闪避。
“咚!砰!啪!”
大大小小的石块,带着从数百、甚至近千余米高处加速坠落的可怕动能。
接连不断、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的背上、肩头。
经历了之前连番战斗与冲击后,又被如此高频率、高强度打击。
“咔嚓......咔嚓嚓......”
轻微碎裂声响起,玄龟甲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紧接着,裂纹急速蔓延,布满了整个背甲区域。
终于,彻底崩碎!
玄龟甲,完成了它的使命。
物尽其用,寿终正寝!
江青河心中掠过一丝苦笑。
此次可真是踏入武道以来,自身力量透支最彻底、处境也最凶险的一次了。
这种无法掌控事态的感觉,不禁让他又回想起了红叶酒肆被屠戮的那一晚。
不知这一回还能否幸运地逃出生天......
如是想着。
“砰!咚!”
又是数块巨石,直接砸在背上。
江青河闷哼一声,喉咙一甜,被他强行咽回去时。
变化,终于出现了!
原本垂直向下、呼啸凌厉的气流。
似乎出现了一丝紊乱,隐隐带上了些许碰撞回旋的意味。
仿佛下方并非笔直的深渊,而是到了一个相对开阔或有转折的空间。
紧接着,他手中的惊鸿刀,传来的触感也变了。
垂直岩面不再光滑,刀锋与岩石的刮擦声变得更加复杂、密集。
“嗤——锵!咚!”
下坠的速度,因为方向的微调和骤然增加的空气阻力,开始有了明显的减缓,但颠簸也变得更加剧烈。
惊鸿刀与岩壁的碰撞变得更加密集,火星在黑暗中连成断续的短线。
照明珠的光晕,终于照到了不再是垂直陡峭的岩壁!
下方光晕的边缘,赫然勾勒出了一片巨大、向内深深凹陷的阴影轮廓。
那轮廓的边缘参差不齐,怪石嶙峋,像是山体内部在万年地质运动中自然形成的巨大空腔或洞穴。
而那片阴影的中央区域,在晃动跳跃的光线下,看上去竟然相对平坦。
似乎堆积着厚厚、不知沉积了多少岁月的尘土,以及一些零散、从洞顶或边缘剥落的碎石。
生路!
落脚点!
“凌雪!抓紧我!要落地了!”
江青河精神陡然一振,低吼了一声,惊鸿刀刺向岩面的力度陡然加大。
“锵——!!!”
刀刃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尖鸣,火星如瀑布般迸溅!
两人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速度骤减,但惯性依旧巨大。
借着缓冲,江青河看准下方那片相对平坦、布满碎石的地面。
腰腹发力,抱着陈凌雪凌空拧身。
“咚!”
双脚重重落地,同时将膝盖最大限度地屈了下去。
整个人几乎半跪在地,同时身体前倾,将怀中人牢牢护住,抵消了绝大部分落地时的冲击力。
尘土飞扬,呛入鼻腔。
“咳!咳咳......”
怀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江青河看向怀中:
“凌雪!怎么样?感觉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