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出租屋,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冷光。欧阳燕盯着微信黑名单里“陈阳”两个字,手指悬在“取消拉黑”的按钮上,迟迟没敢按下去。分手的短信发出去已经三天,陈阳的电话被拒接了七次,可昨晚他发来的一条短信,像根毒刺扎进她心里——“燕燕,我知道你生气,但李编辑真的只是领导,我跟她没什么。你别闹脾气,我们好好谈谈。”
她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可“没什么”三个字,反而让新闻里陈阳帮那女人理头发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窗外的风卷着雪花打在玻璃上,她裹紧毛毯,点开了久未登录的微博——那是陈阳最常发摄影动态的地方,也是她以前从不屑于查岗的角落。
陈阳的微博头像还是去年她帮他拍的剪影照,背景是江城大学的香樟树。她往下翻,最新一条是两小时前发的:“感谢李编辑的专业指导,艺术展的作品思路终于清晰了。”配图是一幅抽象摄影,光影交错间,能看到角落站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身影,和新闻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评论区里,李编辑的账号回复:“期待你的作品,明天的庆功宴别迟到。”陈阳秒回:“一定准时,顺便带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
欧阳燕的手指冰凉,点进李编辑的主页。两人的互动远比她想象的频繁——陈阳发的每幅摄影作品,李编辑都第一时间点赞评论;李编辑晒出的下午茶、看展动态,陈阳的回复永远带着熟稔的亲昵。有一条李编辑发的“加班到深夜”,陈阳评论:“给你点了热奶茶,记得收。”时间是上周三,正是她发烧独自去医院的那天。
她往下翻了整整一页,没找到任何一条和她相关的动态。陈阳发过北京的高级餐厅夜景,配文“格调不错”,却从没提过那是她省吃俭用给他买西装的钱;他发过艺术展的门票,说“收获满满”,却忘了那天是他们的恋爱三周年纪念日,她等了他一整晚的电话。
电脑突然弹出新闻推送,还是上次那条北京文化峰会的报道,只是配了新的组图。其中一张里,陈阳正帮李编辑扶眼镜,两人的头靠得极近,他的眼神里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照片下方的文字写着:“青年摄影师陈阳与李编辑默契十足,被称为‘光影搭档’。”
“默契搭档”四个字,像一把锤子,砸得她心口发闷。她想起陈阳说的“社领导的女儿”,想起他不耐烦的“你别多想”,突然觉得喉咙里堵得慌。她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取消了黑名单,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陈阳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燕燕?你终于肯理我了?”
“李编辑是谁?”欧阳燕的声音发颤,“你微博里和她的互动,还有新闻里的照片,都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陈阳恼怒的声音:“欧阳燕,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李编辑是我们出版社领导的女儿,负责这次摄影大赛的评审工作,我不得搞好关系?你以为我在北京容易吗?每天陪领导应酬,跑场地找资源,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却在这里查我的岗,疑神疑鬼的!”
“我不是查岗……”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阳打断她,语气更冲了,“就因为我给她点了杯奶茶?就因为我们一起看了艺术展?欧阳燕,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一点都不大气!在社会上混,人脉很重要,我跟她搞好关系,还不是为了以后能接更多资源,到时候我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可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跟你说你能懂吗?”陈阳的声音里满是不屑,“你天天待在学校,除了写那些没人看的小说,就是刷盘子打工,根本不知道社会有多复杂。我跟你说应酬的辛苦,你只会让我‘多喝热水’;我跟你说人脉的重要性,你只会担心我是不是出轨。欧阳燕,你现在不仅帮不上我,还在拖我后腿!”
“拖后腿”三个字,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最后的防线。她想起自己在餐厅刷盘子的手,想起深夜便利店的灯光,想起那本密密麻麻的记账本,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刷盘子打工,是为了给你凑房租买滤镜;我放弃文学沙龙的准备时间,是为了帮你整理社团资料;我发烧独自去医院,是因为你说‘跟主编谈事很重要’……陈阳,我什么时候拖你后腿了?”
“我没说你这些不好。”陈阳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敷衍的安抚,“但燕燕,我们要看长远。现在的辛苦都是暂时的,等我拿到摄影大赛金奖,签了大公司,你就不用再这么拼了。你别因为这些小事闹脾气,影响我们的未来,好不好?”
“未来……”欧阳燕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你的未来里,有我的位置吗?你的微博里没有我,你的社交动态里没有我,你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被称为‘默契搭档’,却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跟我说。陈阳,这就是你说的未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阳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我跟李编辑只是工作关系,你非要往歪了想,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很累,没时间跟你吵。你要是懂事,就别再胡思乱想,安安心心等着我回去。要是不懂事,那就随便你。”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欧阳燕握着手机,愣了很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键盘上。陈阳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回响——“疑神疑鬼”“不大气”“拖后腿”“不可理喻”,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太敏感、太小气了?陈阳在北京打拼不容易,她是不是应该更体谅他?无数个疑问在她心里盘旋,把她的理智搅得一团乱。她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装着旧照片的盒子——里面全是她和陈阳的合影。
照片里的陈阳,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在诗会上帮她整理额前的碎发;照片里的她,抱着陈阳送的第一本诗集,笑得一脸灿烂;还有一张在香樟树下的合影,陈阳搂着她的肩膀,说“燕燕,我们以后一起去北京”。
这些曾经的甜蜜,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她摸着照片里陈阳温柔的脸,想起他刚才不耐烦的语气,想起新闻里他和李编辑的亲密画面,失声痛哭起来。出租屋的暖气坏了,冰冷的空气里,只有她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陈阳给她转了五百块,附言:“别生气了,买点好吃的。北京开销大,这个月就这些了。”
五百块。欧阳燕看着短信,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以前他每个月都会让她转几千块,现在反过来,五百块就想打发她。她想起他说的“北京开销大”,想起他微博里的高级餐厅和艺术展门票,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她打开记账本,翻到最近一页——陈阳给她转钱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以前的“每月三千”,到上个月的“一千”,再到这个月的“五百”。而他的借口永远是“开销大”“项目没回款”,可他的微博里,从来没缺过精致的下午茶和昂贵的摄影器材。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林薇发来的截图。截图是陈阳朋友圈的新动态,还是和李编辑的合影,两人站在一家珠宝店前,配文:“感谢李编辑的礼物。”林薇的消息跟着进来:“燕燕,这女的送他的是限量版相机镜头!你上次给他凑钱买的,就是这个型号!”
欧阳燕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想起自己在餐厅刷盘子时被烫伤的手背,想起为了凑钱买镜头每天只吃两个馒头的日子,想起陈阳拿到镜头时说的“燕燕你真懂事”。原来她的辛苦付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而别人随手送的礼物,就能让他喜滋滋地发朋友圈炫耀。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趴在桌上,看着那些旧照片,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相信陈阳的“工作关系”,想回到以前那个温顺听话的自己,可那些蛛丝马迹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猜疑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哭累了。窗外的雪花停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追光者》手稿上。她看着那句“真相不会自己长腿跑来”,突然清醒过来——她不能再这样猜下去,不能再被陈阳的花言巧语操控,她要亲自去北京,去看看所谓的“工作关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相。
她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坚定。她洗了把脸,打开记账本,开始规划去北京的路费——她的稿费还有三千块,加上这个月的兼职工资,省省应该够了。
从那天起,欧阳燕变得更忙了。她除了上课、改稿,又多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每天要在寒风里站两个小时,能挣五十块。她不再买肉包子,早餐换成了五毛钱的馒头,午餐是食堂最便宜的素菜,晚餐常常是一碗泡面。林薇心疼她,要给她钱,被她拒绝了:“薇薇,这趟北京,我要靠自己去。”
有一次发传单时,她遇到了“食客来”餐厅的领班。对方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叹了口气:“欧阳,你以前在这刷盘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怎么偏偏跟了那样的人?上次陈阳来江城,带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来吃饭,点了一桌子菜,说‘随便吃’,根本没提过你。”
欧阳燕的脚步顿了顿,笑着说:“谢谢领班,我都知道了。”心里的猜疑,在这一刻又加深了一层。她攥紧手里的传单,快步走向下一个路人——她要快点攒够路费,快点去北京,快点结束这场让她身心俱疲的猜疑。
晚上在便利店值班时,她收到了陈阳的微信:“燕燕,我下个月回江城一趟,有事跟你说。你把摄影协会的资料整理好,我要用。”没有问她过得好不好,没有提北京的事,只有命令式的要求。
欧阳燕看着微信,没有回复。她打开电脑,继续改《追光者》的续稿。林晚的故事里,女记者终于找到了工厂污染的证据,准备揭露真相。她写下:“林晚知道,真相可能会很残酷,但比起被欺骗的痛苦,她更愿意面对真实的世界。”
写完这句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起自己去北京的决心,想起那些攒钱的日子,想起心里的猜疑和不甘,突然觉得充满了力量。她知道,这趟北京之旅可能会让她彻底心碎,可能会让她失去曾经珍视的爱情,但她更知道,她不能再活在猜疑和自我欺骗里,不能再做陈阳的附属品。
她拿出手机,给出版社编辑发了条微信:“老师,我的续稿快改完了。另外,我下个月想去北京,参加新书发布会的时候,顺便看看有没有采风的机会。”
编辑秒回:“太好了!我们正想邀请你过来!发布会定在下个月中旬,我帮你订机票和酒店!”
欧阳燕看着微信,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她不需要陈阳的邀请,不需要他的施舍,她要靠自己的才华,堂堂正正地去北京,去寻找真相,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光芒。
她把编辑的回复截图保存好,然后打开记账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北京,路费已够。目标:真相,新生。”写完后,她合上记账本,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渐浓,便利店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里的坚定。
她知道,猜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而北京,就是让这颗种子开花结果的地方。无论真相是好是坏,她都准备好了——准备好告别过去,准备好迎接新的生活,准备好做回那个自信、勇敢的欧阳燕。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陈阳发来的微信:“对了,我回江城的时候,你把那个镜头带来给我。李编辑说我的作品还缺个好镜头,有了它,金奖肯定没问题。”
欧阳燕看着微信,突然笑了。她想起那个用自己血汗钱买的镜头,想起李编辑送他的限量版同款,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两个字:“不给。”然后,她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改起了《追光者》的续稿。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也落在电脑屏幕上。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写下属于林晚,也属于自己的决心:“追光的路上,难免会遇到黑暗,但只要心里有光,就一定能走到天亮。”
她知道,去北京的路还很长,真相可能很残酷,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牺牲和猜疑,而是平等的尊重和坦诚。而她,值得拥有这样的爱情,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