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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总是如此拘谨

    院内充满了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声……充斥着温汀发麻的大脑,直至青露紧紧抱住她,失声唤了好几遍,温汀才听见自己的心跳。

    “快叫郎中来!”

    青露早已泣不成声,“姑娘的脸!快……我们姑娘的脸。”

    温汀左边的眼睛已被鲜血糊住,从青露惊恐的眼神中,她难以判断自己伤得有多重。

    除了她之外,初次在慈安堂见过一面的圆脸小姐,此刻应当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发髻凌乱,被两个丫鬟箍住,嬷嬷将一方帕子塞进她的嘴里,那凄厉的惨叫被堵成含糊的闷哼。

    温汀意识逐渐回笼,靠在青露怀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棠梨院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裴府各房,待温汀被扶进院中厢房,慈安堂的赵嬷嬷紧随其后便打帘进来。

    “老夫人听说汀姐儿伤着了,便赶紧使我来瞧瞧。”

    二夫人刚把发疯的裴月瑶安顿好,此刻声音都是颤的,“都怪我,没看住月瑶,让她冲出来伤了汀姐儿。”

    赵嬷嬷宽慰了两句,“汀姐儿伤哪了?郎中可来了?”

    二夫人低头揩泪,“伤着脸了……”

    赵嬷嬷“哎呦”一声,快步进到里间,只见青露正在小心擦拭温汀脸上的血,雪白的帕子浸得殷红。

    郎中仔细地涂抹药膏,再以纱布包扎。

    整个过程屋里人瞧了个清楚,一条几乎翻出皮肉的血壑沿着温汀的额头没入鬓角。

    郎中神色惋惜道:“小姐这伤口若是缝针虽能好得快些,但缝针后必然留疤,只能暂以外敷内服的药慢慢痊愈,一个月内切记不可过量碰水,打湿帕子擦拭便好,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温汀面色苍白,孱弱地点点头。

    从屋里人各色的表情中,她不用看也猜到自己容颜受损严重,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棠梨院,为什么在听到异动后不快点离开,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若是伤口无法恢复,永远留下丑陋的疤痕,她怎么办?

    想到这,温汀眼圈发红,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二夫人满脸愧疚,拉着温汀的手也哭不停,赵嬷嬷叹了口气,回去向老夫人报信。

    “伤成这样,也是这丫头命中有此一劫。”

    小佛堂内,老夫人坐轻轻捻了一圈佛珠,说完低念了句“阿弥陀佛”。

    赵嬷嬷道:“汀姐儿生了副好容貌,此次若是留了疤,未免可惜。”

    老夫人想了想,“送两盒上好的舒痕膏过去,能恢复如初自然是好。”

    “是。”

    ——

    午时裴珩刚进府,砚雪居的小厮便禀了早上的事,裴珩听完大踏步往槐院去。

    冷清的小院飘着淡淡的汤药味,裴珩进去时温汀正在向刘嬷嬷讨蜜饯,刘嬷嬷满眼心疼,“这裴府也是个狼窝子,还有那二姑娘,怎能拿着簪子就往姑娘脸上划呢,女儿家的脸就是命啊!这不是要姑娘你的命吗!”

    温汀哭了一场现下已经缓和了不少,想起裴月瑶疯疯癫癫的模样,她无奈道:“月瑶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若是清醒,也做不出这种事。”

    她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呢,裴月瑶和她年岁相当,却患有疯症,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感觉比她还要惨一些。

    “好在伤在额头上,头发也能遮一遮,嬷嬷往好处想吧。”

    刘嬷嬷喂温汀喝了口水,正要退下就见裴珩站在门口,“侯爷安。”

    裴珩摆摆手,目光朝床榻上的温汀看去,明显察觉榻上人儿目光瑟缩了一下,随后着急忙慌的就要下榻,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像冬日里裹满雪的福娃娃,可怜又笨拙。

    她总是这么怕他。

    裴珩抬声,“不必见礼,躺着。”

    温汀又讷讷地靠坐回去,“侯爷何时来的?”

    青露搬了凳子过来,裴珩顺势坐下,“有一会了。”

    温汀心惊,那岂不是听见刘嬷嬷说裴府的不是了?

    “侯爷别责怪嬷嬷,她只是太心疼我了,绝对没有说裴府不好的意思。”

    裴珩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的“伤可还疼”,到了嘴边竟成了一句生硬的“你总是如此拘谨。”

    话出口,对上温汀紧张兮兮的眼神,又不禁声软下来,“我不怪刘嬷嬷,你伤得这么重,她生气是应该的。”

    温汀垂眸,额头的伤一跳一跳地疼,她忍不住紧缩眉心。

    “我没事的,老夫人还送了药过来,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见她这般乖觉,裴珩心底竟生出几分不满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月瑶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她多数时候都不大清醒,伤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上次在慈安堂见她,是她还算清醒的时候,所以没提前让你提防她。”

    温汀抬眼,“她清醒的时候会和常人无异么?”

    “那也不太一样,清醒的时候也不大说话,看着呆呆傻傻的。”

    温汀小声,“那确实很可怜了。”

    裴珩笑了笑,“还有空操心别人,好好养伤,京城有更好的去疤痕的膏药,不会让你留疤的,别躲在屋里哭哭啼啼了。”

    温汀否认,“我哪有哭哭啼啼。”

    裴珩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不说话,起身就要走了,“晚上的家宴你若是不舒服,就在院里待着,不必去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温汀想起来各方的哥姐们晚上都回来了,要张罗着吃团圆饭。

    第一次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若是躲在院里不出席,尽管有受伤的借口,可也怕招人不喜,落下个没规矩的名声。

    “我去,”温汀摸了摸额头的纱布,“伤在头上,又不是脚上,还是去罢。”

    裴珩自然随她。

    府中少有热热闹闹吃团圆饭的日子,每年不过中秋春节才能聚上一聚。

    裴珩见温汀伤成这样,本想她若不去,便也作罢。

    不过既然温汀想去,也好。

    一是可以趁机见见这府中的人。

    二是哪怕露个面再退下,也好过于落人口舌。

    裴珩招来银杏,安排她给温汀讲讲各房的哥姐儿,晚上能省去不少认人的功夫,温汀不好说自己早上已经在棠梨院深入了解了,由着银杏给她讲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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