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晴眼转一转,她抬手掩嘴微微一笑,
脸上又挂起那副温婉得有些刻意的神情,缓缓移到林挽星面前,
柔声道:“林妹妹的才情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原来妹妹以前一直在藏拙呢,真是叫我伤心,这是不把我姐妹了,”
林挽星不是原主,听到夏婉晴的声音,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的感觉,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诚恳道:“你好好说话,这样子……真没人爱看。”
“看林妹妹,真会开玩笑,”夏婉晴面不改色地无视了她的吐槽,继续微笑道,
“林妹妹作诗这么厉害,那想必是腹有诗书。我们刚才是咏物,不如我们来玩个更有趣的——以‘情’为题,即兴作诗如何?”
这话看似提议,实则藏着陷阱。
谁不知道从前林挽星的一腔痴情全泼在了沈世子身上?如今让她以“情”作诗,不就是想逼她露出马脚,自己打脸么?
柳玉茹立马附和,“对,这个好,林挽星你既然这么有才华,想来这个是难不到的你的,”
林挽星看着夏婉晴眼底的算计,心中冷笑。
以“情”为题?原主的情是荒唐的执念,可她的情呢?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竟然闪过沈易泽的张清冷肃然的样子。
晃脑,荒谬,单身二十多年的她一心扑在小说上,从未对外界男子有任何想法,偶尔有想法,那也只是意YIN一下书中的男主角。
而这本书的男主角……
咦,算了吧。
林挽星摇头,“可以呀,你们先作吧,刚才我做了几首,脑子有点累了,让我先休息一下,”
林挽星说完就转过身走向旁边的桌子,一屁股坐下直接开吃。
好似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一样,
别人不知道,但小草却知道,
自家小姐这是在品尝美食,为以后自己开店做准备。
夏氏一派的人对林挽星的行为露出了鄙夷。
经过刚才的事情,众人也没有对林挽星咄咄相逼,又愉快的聚在一起探讨起来。
其间有几人写出两首情诗,林挽星暂时把它当作情诗吧。
夏婉晴也作了一首,沈青林作为出题人,更是直接甩出两首。
平心而论,沈青林的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林挽星脑中闪现小时候的原主与沈青林一同读书的画面。
那时的他,还真有几分兄长的模样,会耐心教原主写字,会替她挡去先生的训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青林就变了。
沈青林渐渐疏远了原主,再到后来,便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啧,沈世子这是被绿茶给洗脑了呢。
夏婉晴也是个厉害的主,顺带把把沈易泽的脑也洗了一下。
幸好那位沈大人脑子清醒,没听信谗言把原主扔出府去。
哎,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夏婉晴,你估计再也没有机让赶走林挽星了。
终于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看林挽星的笑话了,
催道:“林姑娘,歇够了吧?该你了。”
林挽星又是拍拍手,还嫌弃的用手娟擦了一些手指。
糕点糖分太多了,有点腻呢。
经过沈青林身边时,沈青林那期待又矛盾的眼神真让林挽星觉得恶心。
期待什么?
还以为我会对你念念不忘?醒醒吧大哥。
我又不是原主那恋爱脑。
林挽星拿起夏婉晴作的那首诗,嘴角轻蔑的笑了一下。
假情假意的句子,也就能让这些傻姑娘捧场。
“林姑娘,这个写得不错吧?”有人问道。
林挽星扫了一眼,“嗯,不错,写出了少女怀春时那种朦胧的情感寄托。”
话音刚落,写诗的姑娘瞬间脸红如霞,周围几个知情的掩嘴偷笑。
哦,原来是谈恋爱了呀。
行,她也知道写什么了。
她提笔蘸墨,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被林挽星信手拈来,放到现代,谁都能念上两句。
林挽星她笔锋未停,又在脑中搜索了一下,
“锦城春暖花欲飞,灼灼当庭舞柘枝。
相公上客河东秀,自言那得傍人知。
妾愿身为梁上燕,朝朝暮暮长相见。
云收月堕海沉沉,泪满红绡寄肠断。”
这首宋朝秦观的《灼灼》,只是当初林挽星很喜欢其听一句“妾愿身为梁上燕,朝朝暮暮长相见。”所以把这首诗给记下来了。
罪过罪过……
林挽星连着写完两首,搁下笔,
“写好了,”
唐果儿第一个凑过来,轻声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林姐姐,你怎么能写出这么通透又深情的句子?”
林挽星嘿嘿笑了两下,默念:是我祖宗写的,是我祖宗写的。
众人传阅完毕,神色各异——有感伤的,有释然的,更有认定了林挽星是在强压情愫、故作洒脱的
否则怎么会写出“妾愿身为梁上燕,朝朝暮暮长相见”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样的诗来呢?
这分明是爱到极致才能生出的境界啊。
“林姐姐,你没事吧?”唐果儿小声问,带着担忧。
林挽星坦然,“没事啊,这两首诗我只是随便写的,你看看就行,”
柳玉茹却不放过她,“林挽星,还说你不喜欢世子,你看看你写的诗,”
“我写这诗又不是为他写的,是为你们写的呀,”林挽星说。
“你们不觉得我这两个诗很符合某些人的心境吗?”
林挽星说,对着柳玉茹,“尤其是你哟,”
“妾愿身为梁上燕。”呀。
柳玉茹气得瞪红眼,“你胡乱说什么?”
柳玉茹的心意,在沈世子刚才出现时,林挽星就看出来了。
那一双眼就没有离开过沈青林。
否则,以她和原主那点塑料交情,哪来这么深的敌意?不
过是爱而不得,迁怒于人罢了。
“林挽星,你就是在狡辩,大家都能看出来,你就是喜欢世子,”
林挽星无奈扶额:“我该怎么证明,你们才肯信呢……”
林挽星歪头想了一下,又走过去提起笔写下两句。
便有人凑上前念出声来:
“聚散皆是缘,痴嗔总成癫。
醒时已过三生路,不恋风月不恋仙。”
短短二十字,道尽了勘破情执的洒脱,没有半分儿女情长的黏腻,反倒透着一股大彻大悟的通透。
满座再次寂静,连方才还叫嚣的柳玉茹,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夏婉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怎么也没想到,林挽星竟能写出这般境界的词句,彻底跳出了她设下的圈套。
沈青林望着那二十个清隽的字迹,心头的震动比之前更甚。
林挽星前面那两首诗时,他还在心里窃喜,林挽星还是喜欢他的。
任林挽星再怎么否定,写出来的诗句是出卖不了她的。
但是当看后面句这两句诗时,
像一记清脆的耳光,把他那点可笑的自得全扇飞了。
林挽星是真的彻底的放弃了他是吗?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林挽星,是真的不一样了。
那个痴恋自己、纠缠不休的草包小姑娘,好像真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彻底脱胎换骨了。
就在这时,园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隐约有惊呼声响起,似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众人尚未回神,只见一道挺拔身影穿过月洞门,步履从容地踏入诗会现场。
一袭玄青常服,玉冠束发,眉眼清寂如远山积雪。
不是沈易泽又是谁?
满园艳色,仿佛霎时静了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