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在S市这个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开着一家心理诊所。
任清词抱着一束小苍兰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
空调长期运行的凉气混杂着淡淡的不知名香气扑面而来。
站在前台后面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此刻正在专注地整理手中的文件。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她抬起头,圆润的脸上立刻漾开熟稔的笑容,“你来啦!”
她声音轻快,“盛医生还有最后一位客人,大概十分钟就结束,你先在休息区坐会儿。”
“嗯,好。”任清词回了个温和的笑。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花束彩带,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飞鸟上,思绪又飘向了梦里那个始终模糊的身影。
诊室外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能够看到里面明亮宽敞的空间。
几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洒下,平铺在地板上。
盛知渔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得了抑郁症。”
病人沉默了一秒:“抑郁症?我乡下人也配得?”
盛知渔往病例上又写了几个字,道:“配得感缺失。”
病人又来了一句:“配得感缺失?我乡下人也配得?”
盛知渔再次写下:“反驳型人格。”
病人:“我什么时候反驳了?”
盛知渔:“健忘症。”
病人:“你胡说!我妈说我记性最好了。”
盛知渔:“恋母情结。”
病人:“???”
挂你号,你就要让我物超所值,宾至如归,是吧?
病人当即破防:“不是,你这冲着我来、追着杀啊?!”
盛知渔:“自恋型人格。”
病人:“这就自恋了?那我不说话了。”
盛知渔:“失去沟通交流的欲望,抑郁症。”
病人:“……”
神医!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没招了。
绝杀!
完美形成闭环。
他要不还是少说两句吧,说越多病越多……
任清词站在门外看着,不禁感叹,盛医生为了KPI简直不择手段啊!
这么下去,一个病历本怕是都不够写吧?
“好了,这是账单。”盛知渔把一张单子递了过去。
病人接过单子后,眼睛瞪得浑圆。
完全被上面高昂的心理咨询费和药品价格惊呆了。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抑郁症,一下子就好了呢。
盛知渔坐在舒适的皮质椅上,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得格外优雅知性。
她一手支着下颌,笑道:“行了,没事赶紧回学校去吧,少折腾。看你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就知道,你还是个大学生。”
面对如此直白的评价,病人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呃……谢、谢谢姐姐。话说,有那么明显嘛。”
盛知渔挥了挥手,示意人赶紧走。
病人傻笑着赶紧离开,生怕晚一秒,就要承担那巨额账单。
……
任清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盛知渔闻声抬头,视线精准的落在任清词脸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在她唇边绽开。
“你来了。”
任清词走进诊疗室,浅灰色的沙发,原木书架,墙上挂着几幅暖色调画作,小苍兰与柑橘混合的香薰气息萦绕鼻尖,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好久不见。”
任清词将花束递到盛知渔面前,“路过花店,看到这束小苍兰,觉得很适合你,就带来了。”
盛知渔起身接过花束,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眼底漾开温和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
她将花插进桌角的玻璃花瓶里,“坐吧,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还行。”
任清词在她对面的会客沙发上落座。
盛知渔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颗糖。
“适量地摄入多巴胺,可以愉悦身心。”
任清词垂眸瞥了眼糖果,又抬眸望向她,接过糖,却没剥开。
“谢谢。”
接着,盛知渔又给她递过一杯温水。
轻抿了一口,任清词将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睡眠还好吗?”
盛知渔翻开她的病历本,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还会频繁做那些梦吗?”
提到梦,任清词的眼神暗了暗,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还是会梦到他,还是那个模糊的轮廓,我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那个男人...我总觉得他很重要。”
脑袋没有受过伤,也没有出过车祸,她只是在阳光明媚的某一天午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发现,时间莫名地就过去了三年。
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那三年的记忆。
她像是和这个世界失联了整整三年。
找不到任何痕迹。
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想不起来。
盛知渔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更严重了?”
“我不知道。”
任清词安静的看着房间的各处,视线蹭过她几乎要垂到地上的白大褂,百叶窗拉下半扇,她微微偏了身体,歪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盛知渔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看向她。
棕色的卷发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瞳。
眼角微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勾人的一双桃花眼,这是盛知渔当初对于任清词的第一印象。
任清词是她很特殊的一位患者。
明媚、漂亮、真诚……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谁跟她在一起都会幸福的。
樱花树下站谁都美,她的爱给谁都热烈。
盛知渔修长手指交叠,食指互相搭着,白色大褂的袖口随意地折叠到肘部,恰到好处地抵在桌子上。
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姿势,被她做得极为漂亮。
“你最近有好好吃药吗?”
“……”
任清词沉默了几秒,“有吃安眠药。”
盛知渔放松地向后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随意拿出白大褂胸口处的暗金色钢笔。
那只颇有分量的笔,在她指间灵活的旋转一圈。
任清词的视线也跟之转移。
盛知渔放缓语速,“以你目前的情况,该吃的是诊所这边开的特效药。”
任清词摇头,“不想吃。”
盛知渔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柔和宁静。
那双深邃的黑眸微微弯曲成月牙形,温和地安慰她说:“治疗需要耐心,药物是辅助,可以帮助你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
过了许久,任清词才开口回道:“吃了药,就见不到梦里面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