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崖回到沈家时,天色已将明未明。
门房早就得了吩咐,一直守着,一见那抹熟悉的红影自晨雾中悠然走回,连忙进去通报。
沈青禾带着同样担心的儿孙门迎了出去。
看到阿姐一身嫁衣完好无损,满脸倦色,沈青禾老眼瞬间又有些湿润。
“阿姐,您回来了!没事就好!”
他激动得声音发颤。
沈青崖对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嗯,解决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所有沈家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老祖宗出马,果然非同凡响!
“阿姐辛苦了,沈砚照顾好你太奶。”
下人他不放心,还是沈砚让他照顾姐姐,他最放心。
沈青崖揉了揉额角。
准备回房休息。
沈砚依旧如之前一样,跟了过去。
一进屋,沈青崖就开口。
“备水,我要沐浴,洗去这一身晦气。”
沈青崖吩咐道,动手拆下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随手搁在桌上。
“是,姑祖母,热水一直备着。”
沈砚应声,立刻去安排。
不一会儿,浴室里便传来放水的声音和水汽氤氲的暖意。
待到沈青崖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素白寝衣,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时,沈砚已经低眉垂目地候在外间,手里还捧着一碗温度刚好的安神茶。
“姑祖母,请用茶。”
沈青崖接过,慢慢喝了。
看着这房间干净整洁,用品崭新,却总觉少了点什么。
百年前她房中虽不奢华,却处处是她生活的气息,而如今这里,更像一个精致的客舍。
她的目光落在宽大却显得冷清的拔步床上。
丝缎被褥看起来柔软,却似乎缺乏温度。
沈砚见她喝完茶,放下茶碗后只是望着床铺出神,不由轻声询问:“姑祖母,可是床铺有何不妥?晚辈立刻让人更换。”
沈青崖回过神,看了沈砚一眼。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温润,眼神清澈,站在那里就像一株生机勃勃的翠竹,身上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温暖鲜活的气息。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沈砚。”她开口。
“晚辈在。”
“你今晚陪我。”
沈青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沈砚愣了一下,陪?
他压下心头一丝异样,恭敬应道:“是,晚辈就在外间,姑祖母若有吩咐,随时唤我。”
“不,”
沈青崖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内间那张宽大的拔步床。
“外间冷清。你,到床上来。”
“……”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沈砚猛地抬头,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粉红,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羞窘。
上……上床?
到……到老祖宗的床上去?!
这、这成何体统?!
纵然老祖宗年轻貌美,可、可她是太爷爷的姐姐,是他的曾祖姑奶奶啊!
这、这于礼不合,于人伦不合,于……于一切都不合!
沈砚的脑子乱成一锅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种极度震惊又无措的眼神望着沈青崖。
沈青崖见他愣在原地,脸色变来变去,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怎么了?不过是借你些许活人阳气暖暖床榻罢了。这被褥崭新,睡着总觉冷清,缺了点人气。”
她说得坦然无比,在她看来,让小辈尤其是年轻火力旺的小辈帮忙暖暖冰冷的被窝,在百年前的大户人家也不算太过稀奇的事情,总比用汤婆子那股子燥气来得自然。
她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
借……借阳气?
暖床?
沈砚混乱的脑子勉强抓住这几个关键词,再结合老祖宗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念、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要求的神情,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丁点,但脸上的热度丝毫未减。
原来老祖宗是这个意思?
可、可这也太……
他想起太爷爷沈青禾送老祖宗回房前,对自己千叮万嘱:“砚儿,你姑祖母刚回来,许多地方不惯,你务必细心周到,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天害理,无不遵从。务必让她舒心。”
太爷爷的话犹在耳边。
老祖宗的要求似乎只是想睡得暖和些?
这确实不算伤天害理,但……
沈砚内心天人交战,脸上红白交错。
看着沈青崖已经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用那双清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目光的眼睛看着他,他终究是把心一横,咬了咬牙。
罢了!
老祖宗心思澄澈,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太爷爷有令,老祖宗有需。
他、他照做就是!
暖床而已!
暖床!
他视死如归般地,同手同脚地挪到床边,垂着眼睑,不敢看沈青崖。
说完,他伸出手,开始解自己现代款式的衬衫纽扣。
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解了半天才解开第一颗,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沈青崖原本已经掀开被子一角,正准备让他快点上来,冷不丁看见他开始脱衣服,动作还慢吞吞、抖抖索索,不由得愣住了。
她看着他解开了第二颗纽扣,隐约可见紧实的胸肌轮廓,脸腾地一下也有些发热——这次是臊的。
这小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暖床而已,何至于要脱衣?
就在沈砚手指颤抖着搭上第三颗纽扣,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
并准备继续时——
“停!”
沈青崖终于反应过来,低喝一声,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窘迫和一丝无奈。
沈砚动作僵住,茫然又紧张地抬眼看向她。
只见沈青崖移开视线,语气尽量平稳,却掩不住一丝尴尬:“……我是说,上床,和衣而卧即可。谁让你脱衣服了?”
沈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敞开两颗扣子的衣襟,又抬头看了看沈青崖微微侧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脸,再回想自己刚才那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和“视死如归”……
“轰”地一下,这次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扣子重新扣好,指尖却不听使唤,差点把扣子扯下来,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晚、晚辈……愚钝!误会了姑祖母的意思!请姑祖母恕罪!”
他结结巴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青崖看他这副羞愤欲绝的模样,心里那点尴尬反而散了,有些好笑,又觉得这小辈实在单纯得可爱。
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无妨。上来吧,莫要再耽搁。”
沈砚这次再不敢有任何多余想法迅速脱了鞋袜,穿着整齐的衬衫长裤,动作僵硬地爬上了床的另一侧,紧紧贴着床边躺下,身体绷得像块木板,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睛闭上,一动不敢动。
沈青崖这才在另一侧安然躺下,拉过被子盖好。
身边多了一个温热的人体,年轻的生机缓缓渗透冰冷的被褥,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些鲜活的气息。
她满意地闭上眼,睡意迅速涌上。
至于旁边那个僵成木头、心跳如雷、一整晚都没敢合眼的年轻曾孙……嗯,火力果然很旺,暖床效果不错。
她模糊地想着,沉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