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沈青崖便回了自己房间，打算再研究一下那个叫“手机”的玩意儿，特别是那个能刷出有趣视频的“抖爸爸”。
刚坐下，就听见隔壁弟弟沈青禾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年轻女孩的歌声，曲调柔婉，还夹杂着几句“谢谢，青哥哥的火箭”、“哥哥破费了”之类的软语。
沈青崖挑眉，神识微动，便“看”到隔壁情形——她那百岁高龄的弟弟，正戴着副老花镜，捧着个平板电脑，看得聚精会神。
屏幕上，一个穿着素雅旗袍、容貌清秀温婉的年轻女孩，正抱着琵琶，边弹边唱。
沈青崖放下手机，起身推开了弟弟的房门。
“阿姐？”
沈青禾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关屏幕，却差点把平板摔了。
“在看什么？”
沈青崖走过去，目光落在屏幕上。
唱歌的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温柔，正在感谢一个叫“沈园常青”的ID送出的大额礼物。
那ID，一看就是自家弟弟。
“咳，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沈青禾老脸微红，尴尬地咳嗽，
“这个姑娘叫‘婉音’，身世挺可怜的，母亲重病，她白天打工，晚上直播赚点医药费，唱得也好，人本分……”
沈青崖的目光却定在屏幕上女孩的脸上，眉头渐渐蹙起。
不对。
这面相眉间隐有青黑死气，山根低陷断折，分明是早夭横死之相，而且气已绝。
可屏幕上的人明明在笑，在弹唱，眼波流转间虽有愁绪，却活灵活现。
一个死人？
在直播？
“阿姐，怎么了？”沈青禾察觉她神色不对。
“这女孩，”沈青崖指着屏幕，
“面相已显死气，按命理，阳寿早尽。”
“什么？！”沈青禾一惊，手里的平板真没拿稳，掉在了地毯上。
屏幕上的女孩还在温婉地笑着说话。
这时，沈砚端着茶点进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瞬间明白了。
“太爷爷，这网上很多人设都是假的，专门骗……”沈砚放下托盘，委婉提醒。
“婉音不是那种人！”
沈青禾难得对曾孙板起脸，又转向沈青崖，语气急切。
“阿姐，你可能看错了。这姑娘我关注好几个月了，她母亲尿毒症晚期，每周透析，家里债台高筑，她每天打三份工，晚上雷打不动直播四小时，就为了多挣点药费。她每次说到妈妈，眼泪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老人眼里有不忍，也有不愿相信的固执。
沈青崖没说话，弯腰捡起平板。
直播恰好接近尾声，叫婉音的女孩柔声道别：“谢谢大家今晚的陪伴，明天同一时间，婉音依旧在这里等你们。尤其是……谢谢‘青哥哥’一直以来的支持。对了，青哥哥，”
她忽然对着镜头，露出一抹有些羞涩又期待的笑，“下周末，平台在我们市有线下粉丝见面会，我……我能邀请您来吗？我一直很想当面谢谢您。”
一条私信提示随即在“沈园常青”的账号上跳了出来，正式发出了见面邀请，附带了时间地点。
沈青禾看着那条邀请，又看看神色凝重的阿姐，脸上闪过挣扎。
“太爷爷，这见面会还是别去了，不安全。”沈砚劝道。
“我去。”
沈青禾沉默片刻，却抬起了头，眼神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执拗，
“阿姐说她面相不对，那我就更要去亲眼看看。万一……万一是阿姐看错了呢？万一这姑娘真需要帮助呢？”
他又看向沈青崖：“阿姐，你跟我一起去。如果你看错了，咱们就当帮帮这孩子；如果……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有你在，我也放心。”
沈青崖看着弟弟眼中的坚持，点了点头：“好。”
她也想知道，一个分明已死之人，是如何在镜头前栩栩如生，甚至能与活人互动的。
###
周末，市文化产业园的某个咖啡厅包厢。
沈青禾特意收拾得精神了些，沈砚陪同，沈青崖则戴了顶鸭舌帽，低调地坐在靠窗位置。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
正是“婉音”，真人比镜头里更清瘦些，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温婉，眼神清澈。
她看到包厢里坐着三个人，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一位精神矍铄但难掩老态的老人、一个清俊少年和一个年轻女子之间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些许迟疑和忐忑。
“请问……哪位是‘青哥哥’？”她声音轻柔，带着不确定。
沈青禾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是我。”
“婉音”脸上瞬间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显然没想到一直支持自己的“哥哥”是位老爷爷。
但她很快调整了表情，那份感激和礼貌更加真切，深深鞠了一躬：“老先生，谢谢您能来。一直承蒙您照顾，非常感激。这两位是？”
“我姓沈，这是我的孙子和孙女。”
沈青禾介绍道，目光仔细打量着女孩，除了气色差些，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青崖的瞳孔却微微一缩。
近距离看，死气更浓了。
这女孩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寻常人绝难察觉的灰败之气，没有心跳，没有体温。
但她行走坐卧，言谈举止，与活人无异，连眼底的惊讶和感激都真挚动人。
这不是诈尸，也不是附体。
更像是被某种极高明的手段，强行维系住了“生”的幻象。
“婉音”很健谈，感谢沈青禾的帮助，说起母亲的病情时眼圈发红，却又坚强地笑着说会努力。她甚至带来了自己做的点心，说是家乡风味。
沈青禾听得动容，几乎要怀疑阿姐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有些凌乱、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的少年斜倚在门框上，正是莫朝朝。
他目光先是在屋内一扫，掠过沈青禾和沈砚，最后定格在沈青崖身上，眼睛唰地亮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笑容灿烂得晃眼：“哟，姐姐，我们又见面啦？这么巧，你也来喝咖啡？”
他的出现太过突兀，除了沈青崖，其他三人都是一愣。
“婉音”看到莫朝朝，脸色却瞬间变了，那温婉的笑容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眼神里闪过慌乱和一丝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