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子时。
玄玉山丹房内，赤红炉火映照着秦玉霆凝重的面容。丹炉剧烈震动，炉壁浮现细密裂纹，炉内龙血精粹与数十种辅材的融合已到关键时刻。
地火莲心的炽热、玄水灵芝的温润、金刚铁骨草的刚猛，在青龙精血的统御下狂暴冲撞，稍有不慎便是丹毁人亡。
秦玉霆双手按在滚烫的炉壁上，玄玉灵力如丝如缕渗入炉中，强行调和着狂暴的药力。
他额头青筋暴起，七星金丹虽已受损，却仍在丹田中缓缓旋转，引动周天星辰之力透过残破的屋顶注入丹炉。
“凝！”
一声低喝，炉内爆发出刺目红光。九条赤色龙影在炉中翻腾咆哮，最终汇向中央，凝聚成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赤金、表面有龙鳞纹路的丹药。
龙血淬体丹，成！
几乎在丹成的瞬间，秦玉霆喷出一口鲜血。强行炼制地阶上品丹药，对他受损的金丹是极大负担。
他踉跄退后两步，扶住墙壁才站稳身形，但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成了，比预想的还多了一枚。
他小心地将三枚丹药收入玉瓶。丹药入手温热，隐隐有龙吟之声，药力之强远超预期。这不仅是青龙精血的功效，更是他这七日以星辰之力日夜淬炼的结果。
“师尊！”
卫凛冲进丹房，见秦玉霆面色苍白，急道：“您没事吧？山外……有动静了。”
秦玉霆擦去嘴角血迹：“说。”
“黑风岭方向，邪气冲天。”卫凛声音低沉，“至少两百头三邪兽已集结在三十里外，还有更多在源源不断赶来。弟子用青木灵体感应，那三邪兽群中……混杂着至少十名筑基修士的气息。”
“云芊芊呢？”
“未见踪影。但邪气最浓处有一杆黑色阵旗悬浮，旗面鬼脸狰狞，六只眼睛分别闪着黑、红、蓝三色光。离得三十里，弟子都能感到心神被那旗子牵引。”
万邪噬灵旗。
秦玉霆眼神一冷。云芊芊果然炼成了这东西。此旗以万邪真元温养，专破阵法、噬人灵力，是三邪合一的至邪法器。
有它在，玄玉宗的护山大阵威力至少要折损三成。
“赵长老那边如何？”
“兑、离、坎三宫阵眼已全力运转，星辰聚灵阵也调整到防御模式。但赵长老说……最多只能撑两个时辰。”卫凛咬牙，“两百头三邪兽，十名筑基，再加上那杆邪旗，我们的阵法扛不住太久。”
秦玉霆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弟子们呢？”
卫凛一怔，低声道：“无人退缩。李石带着炼气三层以上的师弟师妹在山门处布防，说就算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赵长老把库存的所有符箓、法器都发下去了，连那些杂役俘虏都领了武器，说要与宗门共存亡。”
共存亡。
秦玉霆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前世他孤身一人纵横仙界，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众人托付性命的感觉。
这一世，他有了宗门，有了弟子，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
这感觉……不坏。
“传令。”秦玉霆走出丹房，夜风拂面，带着远方飘来的淡淡腥气，“所有炼气四层以下弟子，即刻从后山密道撤离，由苏璃带队，前往青石镇暂避。”
“师尊！”卫凛急道，“那山上……”
“炼气四层以下，留在这里只是送死。”秦玉霆打断他，“苏璃的太阴之力擅长隐匿，能带他们安全离开。至于山上……有我们三个筑基，加上赵长老和三十名炼气中期弟子，够了。”
“可敌人有十个筑基，还有那邪旗……”
“所以我们需要变数。”秦玉霆望向青石谷方向，“卫凛，你随我来。苏璃，执行命令。”
一直守在门外的苏璃眼眶微红，却重重点头：“弟子……领命。”
她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半个时辰后，青石谷地下洞窟。
秦玉霆站在裂缝前，将一枚龙血淬体丹按在裂缝边缘。丹药触碰到岩壁的瞬间，赤金药力如流水般渗入，裂缝中传来一声舒适的轻吟。
“敖绫，听得见吗？”秦玉霆传音道。
裂缝中，那双金色眼睛缓缓睁开。与半月前相比，眼睛明亮了许多，血丝也少了些。在星辰之力持续滋养下，这位龙族公主恢复了一丝元气。
“秦……玉霆？”敖绫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几分生气，“你来了……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敌人将至，最迟明日黎明就会发动总攻。”秦玉霆直言不讳，“我需要你的力量。”
裂缝中沉默片刻。
“我……明白了。”敖绫轻声道，“你是想……用龙魂附体，从内部破开封印？”
“不止。”秦玉霆取出两枚龙血淬体丹，“服下此丹，我可暂时将肉身强度提升至金丹中期。届时应该能承受你的龙魂附体，助你破封。但你破封之后，我需要你……与我并肩作战。”
“作战？”敖绫苦笑，“我龙元被抽取五十年，如今虚弱不堪，就算破封而出，实力也十不存一，恐怕……”
“不需要你正面厮杀。”秦玉霆道，“你是龙族，龙威对妖兽有天然压制。云芊芊麾下有两百头三邪兽，那些畜生虽被邪术控制，但骨子里仍是妖兽。只要你释放龙威，至少能让它们战力减半。”
敖绫眼睛一亮：“这……可行。龙威源于血脉，不消耗灵力。我就算再虚弱，纯血龙族的威压也足以震慑那些低等妖兽。”
“那就这么定了。”秦玉霆将一枚丹药递给卫凛，“服下，在旁护法。龙魂附体过程中我不能受任何打扰。”
卫凛接过丹药，却没有立刻服用：“师尊，您……真的要用那个法子？龙魂附体太过凶险，万一……”
“没有万一。”秦玉霆服下另一枚龙血淬体丹，“这是目前唯一能破局的方法。而且……”
他看向裂缝中的金色眼睛：“我相信她。”
丹药入腹，狂暴的药力瞬间炸开。秦玉霆闷哼一声，皮肤表面浮现赤金龙鳞虚影，骨骼发出噼啪爆响，肌肉贲张，周身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
筑基中期、后期、巅峰……
最终定格在金丹中期！
但这力量是暂时的，且对身体负担极大。秦玉霆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药力冲刷下不断撕裂又愈合，每一次循环都带来锥心刺痛。
三时辰，他最多只能维持三时辰的金丹中期战力，之后就会陷入至少三天的虚弱期。
“开始吧。”他盘膝坐下，对裂缝中的敖绫道，“我会放开神魂防御，引导你的龙魂进入。记住，循序渐进，不可强冲。”
“我明白。”敖绫声音郑重，“秦玉霆，无论成败……谢谢你。”
金色眼睛缓缓闭合。下一刻，一缕细如发丝的金色流光从裂缝中飘出，如灵蛇般游向秦玉霆眉心。
龙魂附体，开始。
同一时间，黑风岭深处。
黑色宫殿的祭坛上，云芊芊悬浮在半空，面前万邪噬灵旗缓缓旋转。旗面鬼脸六目齐开，吞吐着黑、红、蓝三色邪光，每一道光都连接着下方一名修士——巫冥、寒山、血煞，以及另外七名新晋的筑基邪修。
十名筑基，正将自身邪力源源不断注入旗中。
“大人，再有一个时辰，万邪噬灵旗就能蓄满能量。”巫冥面色惨白，显然消耗极大，“届时一旗挥出，可破玄玉宗任何阵法，更能吞噬三成敌方灵力为我所用。”
云芊芊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很好。传令三邪兽群，黎明时分发起总攻。我要在太阳升起前，踏平玄玉山，擒杀秦玉霆，夺取龙族遗宝。”
“那秦玉霆若躲在阵法中不出……”寒山迟疑。
“他会出来的。”云芊芊眼中闪过讥讽，“我了解他。此人看似冷静，实则重情重义。只要攻击够猛，他的弟子死得够多，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来救援。到时候……”
她伸手握住万邪噬灵旗的旗杆：“我就用这杆旗，亲自送他上路。”
旗身震颤，发出兴奋的嗡鸣。鬼脸六目同时流下黑血，那是渴望杀戮的征兆。
青石谷洞窟内。
秦玉霆身体剧烈颤抖。敖绫的龙魂已进入他识海，正在与他的神魂缓慢融合。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痛苦——龙族魂魄何其强大，即便敖绫虚弱不堪，其魂力本质也远超人族。
秦玉霆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扔进熔炉，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但他咬牙坚持，以《玄玉诀》稳住心神，引导龙魂与自身逐步契合。
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秦玉霆忽然睁眼。
左眼漆黑如墨，右眼金黄如日。
瞳孔深处，隐约有龙影游动。
“成功了……”他缓缓起身，声音带着双重音色——既有他原本的清澈，又多了敖绫的威严，“虽然只是初步附体，但……够用了。”
卫凛看着师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的秦玉霆气质大变，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龙威，哪怕只是站在他身边，都能感到一种源自血脉的压迫感。
更惊人的是，秦玉霆的修为虽仍是金丹中期，但气息的凝实程度、灵力的精纯度，都比服药前强了至少三成！这是龙魂附体带来的质变。
“裂缝……松动了。”敖绫的声音在秦玉霆脑海中响起，“我能感觉到，封印的力量在减弱。再给我半个时辰……不，一刻钟，我就能破封而出！”
秦玉霆点头，看向卫凛：“回玄玉山，告诉赵长老，死守山门，等我信号。信号一出，全力反击。”
“那师尊您……”
“我要去会会那杆万邪噬灵旗。”秦玉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云芊芊想用邪旗破阵？那我就先毁了她的旗。”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洞窟中。
卫凛握紧手中那枚未服用的龙血淬体丹，咬牙朝玄玉山奔去。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终于要过去了。
而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