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珩白站在混乱的中心,却像是没反应过来,依旧叼着草茎,望着疾驰而来的魔骑,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似乎在研究那魔化战马的鳞片光泽和奔跑姿态。
“找死!”为首一名面容狰狞、额生独角的魔族骑兵见状,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骨鞭凌空一甩,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腐蚀性的黑气,朝着寂珩白当头抽下!
这一鞭若是抽实了,寻常筑基修士都得骨断筋折!
鞭影及体的刹那——
寂珩白脚步似乎极其自然地、微不可察地向左滑开了半步。
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就像只是被混乱的人群不经意间挤了一下。
“啪!”
骨鞭狠狠抽打在她刚才站立位置的地面上,青石板被腐蚀出一道焦黑的深痕,碎石飞溅。
魔族骑兵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呆愣的家伙能躲开。
他怒哼一声,一提缰绳,魔化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覆盖鳞片的蹄子,就要朝着寂珩白践踏而下!
千钧一发!
斜刺里,一道炽烈如岩浆、狂暴霸道的赤红色刀芒,毫无征兆地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浪和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轰然斩向那魔族骑兵!
刀芒未至,那灼热暴戾的意蕴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魔族骑兵脸色大变,顾不上践踏寂珩白,急忙挥鞭格挡,同时催动战马向侧方闪避。
“轰!”
赤红刀芒与骨鞭黑气狠狠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气浪炸开,将附近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倒霉蛋掀飞出去。
那魔族骑兵连人带马被震得倒退数步,手中骨鞭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焦痕。
一道身影,如同陨石般砸落在寂珩白与魔族骑兵之间。
来人身材极为高大魁梧,几乎比常人高出两个头,穿着一身简单粗暴的皮质短打,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疤痕交错,肌肉贲张如同钢铁浇筑。
他扛着一柄门板似的、没有刀鞘的赤红色巨刀,刀身似乎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凝固的岩浆,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和凶煞之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额头上一个鲜明无比的暗红色“王”字斑纹,不是画的,是天生烙印在血肉里,随着他气血奔涌而微微发光。
正是之前在青叶集与霜阒冲突、被寂珩白一句“是画的还是天生的”噎得半死的炎虎族——炎烈!
只不过,此刻的炎烈,与在青叶集时那副嚣张跋扈、色厉内荏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双目赤红,喘着粗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失控的、野兽般的暴怒和战意,死死盯着那几个魔族骑兵,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他们撕碎。
“魔族的杂碎!”炎烈声音沙哑粗粝,如同砂石摩擦,“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找死!”
他根本没看身后的寂珩白一眼,似乎完全没认出她来——或许是因为此刻寂珩白存在感实在太低,或许是因为炎烈全部心神都已被暴怒和眼前的敌人占据。
为首那独角魔族骑兵稳住身形,看着炎烈,尤其是他额头那醒目的“王”字斑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被阴冷取代:“炎虎族的?滚开!我等奉命追捕逃犯,阻挠者,杀无赦!”
“放你爹的屁!”炎烈啐了一口,巨刀轰然杵地,砸得地面龟裂,“这里是人妖魔缓冲地,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魔族奉命抓人的地盘?要打就打,少废话!”
他身上的凶煞之气越来越浓,额头“王”字斑纹红光流转,周身隐隐有赤色火焰虚影升腾,空气被灼烧得噼啪作响。
几个魔族骑兵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知道炎虎族不好惹,尤其眼前这个炎烈,一看就是处于某种狂暴状态,真打起来,即便能胜,恐怕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独角魔族眼神阴鸷地扫过炎烈,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个依旧叼着草茎、仿佛事不关己的灰衣人(寂珩白),冷哼一声:“炎虎族,此事我记下了!”
说完,竟不再纠缠,一勒缰绳,带着手下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扬尘和混乱的街巷中。
炎烈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魔族消失的方向,手中巨刀上的岩浆般的光芒缓缓收敛,但那股暴戾的气息并未完全平息。
直到魔族远去,周围惊魂未定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炎烈才仿佛从某种状态中略微清醒。
他喘着粗气,缓缓转过身。
然后,他的目光,撞上了正好奇打量着他额头斑纹的寂珩白。
四目相对。
炎烈脸上的暴怒和凶悍,瞬间凝固。
他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巴微微张开,额头那“王”字斑纹都似乎扭曲了一下。
“你……?!”他喉咙里挤出半个音节,握着巨刀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寂珩白看着他,眨了眨眼,很自然地吐掉嘴里那根嚼得没味的草茎,然后,对着炎烈,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好”的、平淡无奇的微笑。
“又见面了。”她说,语气就像在路边偶遇一个不太熟的邻居,“你的‘火苗’,好像比上次更亮了。”
炎烈:“……”
他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青叶集的羞辱,论坛上可能已经传开的“火苗”笑话,还有此刻这混蛋(他认定了)那副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在点评他额纹的样子……
“我杀了你——!!!”
暴怒的咆哮响彻整条街道,赤红色的狂暴刀光,再次冲天而起!
这一次,目标明确,直劈寂珩白!
寂珩白轻轻“啧”了一声,像是有点无奈,脚步却已然轻飘飘地、以一种看似毫无章法、却恰好避开刀芒最盛处的方式,滑向了旁边翻倒的算卦摊子后面。
巨刀斩空,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边缘焦黑的沟壑。
混乱,再次升级。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栋破旧小楼的屋顶阴影里,那只眼圈带白毛的黑鸟,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豆大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下方这场突如其来的、荒谬无比的追杀与……闲庭信步般的闪避。